“你兄弟跟著我歷練幾年，我便放你們出去獨當(dāng)一面！以你老弟的本事，日后說不定比你爹成就還高！”

    朱棣心說，那得看是哪個爹。我親爹的話是沒指望了……

    “怎么樣，明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，老弟還不表個態(tài)？”石護法捻須笑道。

    “好，我們加入?！敝扉Ρ愀纱嗟?。

    “不用問問你兄弟們？”石護法又問道。

    “不用，我們早就商量好了，這陣子都懊惱沒趕上中都那茬?！敝扉涞馈?/br>
    “哈哈哈，傻小子，還看不明白嗎？那是對你們的保護！”石護法放聲大笑起來，又對明王道：“他們兄弟的入會儀式……”

    “不著急。誠王和青丘子之后加入我教，肯定得廣撒英雄帖，風(fēng)光大辦才行，眼下沒這個條件?！泵魍鯀s道：“儀式日后再補吧，到時候我要將他們隆重介紹給天下人?！?/br>
    朱棣差點沒給嗆死，好家伙，靜悄悄的臥底還不行？非得給俺爹當(dāng)眾丟人現(xiàn)眼才成？

    明王說著又對朱棣笑道：“只是這樣，要先委屈你們兄弟，再當(dāng)一陣子普通人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沒事兒?！敝扉┬Φ溃骸鞍硞兞?xí)慣了?！?/br>
    是真習(xí)慣了……

    “好，寵辱不驚，大將風(fēng)范?！泵魍踬澮宦暤溃骸澳悄銈兏缲砭拖冉o我，當(dāng)一陣子親兵吧。你那個小弟弟還小，回頭找個地方，先把他安頓下來，等長大了再安排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，他跟著俺們就行?！敝扉s堅決道：“俺們五兄弟從來不分開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們兄弟情深，可以理解?！笔o法笑道：“日子長了你們就知道了，咱們明教有專門為教徒養(yǎng)育孩子的地方，完全可以放心。比跟著咱們東奔西跑，亡命天涯好多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沒錯，我的兒子也養(yǎng)在那里?！泵魍醯f一句，又想起什么似的，忽然問道：“你是不是還有個弟弟會看?。俊?/br>
    “對?！?/br>
    “那太好了，我們現(xiàn)在最急缺的就是大夫?！泵魍醺吲d道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南京，春和宮。

    小太監(jiān)送來今日份的飛鴿傳書，太子便屏退左右，從袖中取出隨身攜帶的密碼冊，坐在燈前開始每日的轉(zhuǎn)譯工作。

    他一點都不覺得這工作枯燥，反而每天都期待著這一時刻，因為它會帶來弟弟們昨日的動向?？粗@些活寶每天充滿活力的日常，出人意料的選擇，都讓他感到無比的愉悅。

    只有知道他們都安好，他才能放心睡個好覺。

    但今天，隨著一個字一個字被轉(zhuǎn)譯出來，太子的神情卻前所未有嚴(yán)肅。轉(zhuǎn)譯到一半時，他已經(jīng)不知不覺淚流滿面。

    強撐著轉(zhuǎn)譯完，太子癱坐在椅子上，臉色蒼白如紙……

    好一會兒，他忽然猛地站起來，扶著微微發(fā)暈的腦袋，厲聲道：“來人，備駕，我要去見父皇！”

    “太子爺，乾清門落鎖了?！睎|宮總管夏太監(jiān)趕忙提醒道。

    “落鎖了也給我叫開！”朱標(biāo)罕見的疾言厲色，不容置喙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夏太監(jiān)趕緊下去準(zhǔn)備。

    太子連袞服都顧不上換，就要往外走，忽然又站住腳，走回桌邊，來回踱了兩步。

    然后提筆飛快寫了兩封信，親自用火漆封好，吩咐東宮詹事道：“六百里加急，送去臨淮的中山侯府和胡府莊?！?/br>
    “是?！闭彩旅﹄p手接過，快步去了。

    “待會兒若還有飛鴿傳書，第一時間送去乾清宮?！敝鞓?biāo)又吩咐那cao鴿宦官道：“有人阻攔，就說是我的旨意，誰敢攔，就是謀反！”

    說完，他拂袖而出，嫌坐轎子太慢，竟直接撒腿朝乾清門方向跑去。

    夏太監(jiān)和一眾抬轎的宮人都驚呆了，在他們印象中太子爺從來都是從容不迫，完美詮釋了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。

    可今天，太子居然慌成了這樣……

    第一二四章 太子罵爹

    乾清宮，朱元璋仍在燈前埋首案牘，批閱奏章。

    忽然，吳太監(jiān)快步進來，在他耳邊低語道：“太子爺叩閽?！?/br>
    “那還愣著干啥？趕緊開門??！”朱元璋一秒都沒猶豫，馬上用毛筆指著吳太監(jiān)道：“記住，這是太子家，他想什么時候來就什么時候來，誰也不準(zhǔn)攔著！”

    “是?！眳翘O(jiān)忙應(yīng)聲而出。其實他知道朱老板一定會給太子開門的，可他要是不稟報一聲，回頭弄不好朱老板一個擅開宮禁的大帽子扣下來，就能讓他們團滅。

    很快，朱標(biāo)急匆匆進來，朱元璋看他臉色鐵青，滿臉汗水，連袞服的系帶都沒系好，完全沒了平日的一絲不茍。不禁也嚇了一跳，趕緊斥退左右，低聲問道：

    “咋了？天塌下來了？”

    “差不多吧。”朱標(biāo)實在說不出口，便將平安的密信給朱元璋，讓他自己看。

    “啊，老二他們讓明教抓走了？”朱元璋也大吃一驚道：“怎么可能？下午才看到李善長的捷報，說已經(jīng)肅清了鳳陽的明教徒，怎么轉(zhuǎn)眼就把我兒子抓走了？”

    他越想越生氣，重重一拍御案，摔碎了玉如意，罵道：“韓宜可和平保兒是干什么吃的？給朕看丟了兒子，他們還不自盡，等著咱誅他們九族嗎？！”

    “韓宜可的密報還沒到……”朱標(biāo)卻垂淚埋怨朱元璋道：“爹，你先別急著怨這怨那。這件事得先怪你！”

    “之前明教的人跟他們接觸，我就求你趕緊把他們召回來！”他哭得嗚嗚地道：“你卻非扯什么‘歷練，就是為了讓他們經(jīng)歷危險、解決困難，為將來上戰(zhàn)場時做好準(zhǔn)備！’什么‘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’，還不許我告訴俺娘，這下可好了，咱這日子也不用過了……”

    但朱標(biāo)難過成這樣，其實主要是出于自責(zé)。

    他覺著自己要是堅持跟著一起去，要是堅持有危險苗頭時把他們召回來，弟弟們就不會遇到危險了。

    “你先別哭，哭得我都麻爪了！”朱元璋煩躁的呵斥道：“咱也沒料到，那五個小子咋成了香餑餑，明教的人臨跑路還非要帶上他們??！”

    “明教是不是知道，他們的真實身份了？”太子止住淚，抽泣道。

    “那還好了呢，至少他們的安全就有保證了，無非就是跟咱獅子大開口嘛，咱啥都給得起！”朱元璋畢竟見慣了世間最險惡的風(fēng)浪，很快便鎮(zhèn)定下來，沉聲道：

    “先等等看韓宜可怎么說，要是大差不差，咱明天就回老家，砍了他倆的狗頭再說?！?/br>
    “唉，好吧?！碧舆@才點點頭。

    爺倆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等了一個多時辰，春和宮那邊終于送來了韓宜可的密報。

    太子立即當(dāng)場轉(zhuǎn)譯，朱元璋伸長了脖子，出來一個字看一個字，顯然也憂心如焚。

    待到羅貫中幫韓宜可寫的那條密報轉(zhuǎn)譯出來，爺倆這才稍稍松了口氣。

    “是他們主動跟著明教高層去了賊巢？”太子還有些將信將疑。

    “這個韓宜可，怎么能由著他們瞎胡鬧呢！”朱元璋罵罵咧咧道：“要是那幾個小子少一根毫毛，咱輕饒不了他！”

    但就像羅貫中所料的那樣，朱元璋好歹不再喊打喊殺了，他還得留著韓宜可跟兒子們聯(lián)系呢。

    如果韓宜可說的是實話的話……

    不過朱元璋料他也不敢拿九族的性命開玩笑。

    “那幾個小子也混蛋，讓他們種地就老實種地吧！去跟明教瞎攪合什么？不知道死活嗎！”朱元璋又罵罵咧咧道。

    “爹，你不是還想讓他們經(jīng)歷危險嗎？”朱標(biāo)沒好氣道。

    “哎呀老大，雄英長大了你就知道了。當(dāng)?shù)亩歼@樣，既怕兒子沒出息，又怕兒子出危險?！敝煸皵[擺手道：“罷了罷了，這回咱確實有錯，要是他們能平安回來，咱就把他們栓到褲腰帶上，睡覺都不摘，這總成了吧？”

    “這像話嗎……”太子無語。

    “這樣吧，你快寫信命湯和胡顯暗中查訪他們的下落，都這種時候了，不妨跟他們透露一二?！敝煸岸ǘㄉ?，開始想對策。

    “來前我就寫信了?！敝鞓?biāo)道。

    “臭小子，先斬后奏??？”朱元璋白他一眼道：“怕你爹還不管他們？”

    “那可不好說，我得防患于未然。”朱標(biāo)不客氣道，現(xiàn)在他覺著爹對弟弟們的父愛，實在沒法讓人抱多大期待。

    “哪能那么看你爹呢？老母豬都知道護崽，你爹連豬都不如??？”朱元璋郁悶道：“行吧行吧，你愛咋想咋想吧，誰讓咱理虧呢?！?/br>
    “爹，我想回去一趟，明天就走。”朱標(biāo)道：“他們一天不回來，我一天啥都干不了，還不如快回去找人呢?！?/br>
    老六之外的四個弟弟都是他一手帶大的，而老六又是他最偏愛的一個。真是五指連心，一根都不能少啊。

    “老大，你先沉住氣?！敝煸皡s搖頭道：“明教現(xiàn)在還不知道你弟弟的身份，要是他們一失蹤，大明太子殿下第一時間就趕回去找人，這不幫著明教猜到他們的身份么？”

    “這時候就得外松內(nèi)緊，不能自己先亂了陣腳?！敝炖习褰又溃骸皺M豎不差這幾天了，咱們還是按照原計劃，中秋節(jié)視察中都、祭祖?！?/br>
    按照原計劃，爺倆是準(zhǔn)備七月下旬啟程，八月初到中都的。當(dāng)然除了那些明面上的行程外，他們還想悄悄回金橋坎看看，幫哥幾個秋收。

    只是現(xiàn)在，已經(jīng)顧不上那么多了。

    “你也可以提前出發(fā)幾天，就算是給咱打前站?！敝煸暗溃骸暗阋膊灰_弟弟的事情，咱怕有人會暗中使壞?！?/br>
    “這我曉得?！敝鞓?biāo)神色稍緩，恨不得插上翅膀，馬上飛回鳳陽去。“就怕他們?nèi)瞬辉邙P陽了?！?/br>
    “讓我想想?！敝煸氨持?，在殿中來回踱步，良久緩緩道：“咱覺得他們沒離開鳳陽府?！?/br>
    “此話怎講？”朱標(biāo)忙問道。

    朱元璋回過頭來，指了指自己，又指了指太子，自信道：“就算那幫人暫時離開了鳳陽，只要咱爺倆一回鄉(xiāng)，肯定又會把他們吸引回來的！”

    第一二五章 明王的人生巔峰

    烏篷沙船在湖面行了一天，又回到淮河上。

    在淮河再行一天，便進入了一個更加開闊的水面。

    看著眼前煙波浩渺，一望無垠的景象，哥兒幾個感到十分震撼。這比他們家的玄武湖可大太多了。

    “這，這是入海了吧?！倍珙拷Y(jié)舌。

    “沒有?！比鐡u頭道：“我們先在女山湖走了一天，又沿著淮河向東一天，離入海還遠(yuǎn)著呢，這應(yīng)該是洪澤湖?！?/br>
    “哎呦，老弟真是厲害?！笔o法也出來透氣，聞聲訝異道：“一般人在船上，很難分清楚方向和近遠(yuǎn)的?！?/br>
    “這只是本人諸多優(yōu)點之一，微不足道?！敝炷緦惆寥煌?，讓石護法見識了一把什么叫真正的裝伯夷。

    他不會告訴石承祿，其實自己剛才看到了自家的祖墳，才知道洪澤湖到了。

    當(dāng)然，他們家的祖墳稍微大了點兒，有一座城池那么大。所以準(zhǔn)確的說法應(yīng)該叫祖陵。

    當(dāng)然，這座洪澤湖西岸的祖陵，跟鳳陽那座皇陵一樣，都是朱老板發(fā)跡后修的。

    鳳陽那座皇陵，埋葬的是朱元璋的父母仁祖淳皇帝朱五四夫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