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客氣了。”周晏叢實誠道，“也沒怎么幫到你?！?/br>
    -

    三個人又聊了一會兒，十點鐘響，大家自動散場。周晏叢幫著文嘉把飯后殘局收拾好，然后提出離開。

    文嘉看了一眼表，見時間太晚，有點兒舍不得他再勞累奔波。然而真要留下他，又沒處安置，除非是跟她同一張床。文嘉不敢冒這個險，他們現(xiàn)在即便是簡單的接吻，也常常會有一種快要失控的感覺。而文嘉，不太確定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，她覺得自己還需要一點點的時間來為更親密的事做下心理建設(shè)。

    “你喝酒了，能開車嗎？”文嘉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為什么要問出這一句，可能只是覺得現(xiàn)在天氣熱起來了，讓周晏叢在客廳里睡下沙發(fā)床也不是不可以。

    “我不開車。”周晏叢說道，“今晚準備了要喝酒，就提前讓老爺子的警衛(wèi)員過來了，一會兒他開車帶我回去?！?/br>
    “哦……”文嘉應(yīng)一聲，語氣居然有一丟丟的遺憾。

    第113章 神跡

    “想我留下？”周晏叢也聽出來了，因而問道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文嘉覺得但凡是個矜持的人，都應(yīng)該否認。但很可惜，她好像不是，也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對周晏叢說假話。

    “我確實不想你這個點回去了，但又怕——”

    怕他們誰也忍不住。

    周晏叢當然也明白，他笑一笑，說：“我確實不能跟你同住一屋?！鳖D了下，“太危險了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聽到后四個字，文嘉渾身輕顫了一下，反應(yīng)過來，羞惱地拍了周晏叢一下。

    周晏叢微笑地受著，待她平復(fù)下來之后，才說：“這件事我不會強求你，但有一件事，我想征得你的同意。”

    “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兩人在門洞里說話，有亮光從外面透進來，一半明一半暗。

    “我爺爺想見見你。他月底便要去南江避暑，等八月底回來后，我介紹你們認識，到時候我媽應(yīng)該也會來。”

    “是見家長嗎？”文嘉問。

    “可以么？”周晏叢注視著她的眼眸，想從里面得到最真實的答案。

    文嘉確實有一些猶豫，因為在他們倆人之間，顯然她是外人眼中高攀的一方?？伤呀?jīng)決定跟他在一起了，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要經(jīng)歷，她不可能一直躲避。

    “可以的?！蔽募握f，“那就等八月底……”

    周晏叢并不意外她會答應(yīng)，但真正得到答案之后，尤覺高興。他輕攬了一下文嘉，想要吻一下她，卻被躲開了。

    “我剛才吃了辣椒和孜然，還喝了啤酒?！彼嬷约旱淖煺f，“都是你放的！”

    周晏叢樂了，又說：“那就親一下臉頰和額頭?！?/br>
    文嘉：“……”好吧好吧。

    -

    因為約定了要見家長，文嘉打算利用剩下的這兩個月好好提升一下自己。轉(zhuǎn)念又覺得這樣做好像有作弊和自卑的嫌疑，便歇了此等念頭，想著還是好好做自己，按自己日常的節(jié)奏來，過好每一天。

    六月底，在參加一次業(yè)內(nèi)展會的時候，一位網(wǎng)絡(luò)協(xié)會的熟人找到文嘉，說是想為她引薦一位來自n國的同行。文嘉抽空跟對方見了一面，細聊之下才知道對方是n國的一個游戲代理公司，手中有一款游戲，想要在國內(nèi)尋找合作方，進軍國內(nèi)市場。

    雖然當時曾在陳懷生面前畫下大餅說要拓展游戲代理和出海業(yè)務(wù)，但目前的鳴羽主要還是以游戲研發(fā)為主，其他模塊暫未提上日程。不過文嘉還是跟對方公司的代表聊了聊，確定了對方擁有游戲的獨家代理權(quán)之后，她隨口問了下游戲的名字和大致故事內(nèi)容。

    “叫《miracle》。”隨行的翻譯說道，“中文名叫《神跡》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文嘉端起咖啡杯準備送入口中的動作頓時僵在了半空，她有些不敢相信又強自裝作鎮(zhèn)定地看向翻譯，再一次確認道，“你是說——叫神跡？”

    “對，這是來之前veroweb公司和游戲研發(fā)公司專門商定的一個中文名，用于中文市場?！狈g笑著解釋，“請問是有什么問題嗎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沒，沒有?！蔽募挝⑿Φ溃木w卻已經(jīng)開始劇烈翻滾，猶如一壺剛燒開的熱水！

    神跡，是神跡??！二十世紀初國內(nèi)市場網(wǎng)絡(luò)游戲領(lǐng)域的一個真正奇跡，連續(xù)二十年長盛不衰的網(wǎng)游神話，居然就這樣被擺在了她的面前。如此天降的一個奇遇！

    文嘉費了很大的勁兒想讓自己冷靜下來，問翻譯道：“對方公司為什么想要進軍國內(nèi)市場呢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翻譯看了一眼vw公司的代表，尷尬一笑道：“最重要的原因當然是看到了國內(nèi)網(wǎng)游市場的價值，另外就是《神跡》在歐美和其他亞洲市場的表現(xiàn)都不算太好，所以……他們也是來咱們這里尋找一線生機?！?/br>
    原來如此。

    文嘉聽翻譯解釋完，腦海中大概也浮起了一些前世了解到的關(guān)于《神跡》和它后來的國內(nèi)代理方山城天下的記憶碎片。

    《神跡》在進軍國內(nèi)之前，在世界游戲市場上只能說是一個無名小卒，猶如一枚投入大海的碎玉，縱使珍貴，也掀不起任何波瀾。據(jù)統(tǒng)計，它在歐美一些網(wǎng)游發(fā)展較為成熟的市場上，平均同時在線人數(shù)只有幾千人，遠不及一些3a大作動輒幾萬幾十萬來的叫座。而研發(fā)《神跡》的amanda公司，也因此背上了巨額的虧損，掙扎求生了近一年，才在遇到山城天下之后勉強挽回了敗局。

    然而這個慘勝只是針對《神跡》，而非它背后的veroweb和amanda。在山城天下遇到《神跡》的時候，兩家公司都已是窮途末路之際。前者便以異常強硬的姿態(tài)，收購了這兩家公司，得到了《神跡》的全部版權(quán)。之后，山城天下調(diào)動手中的所有資源，用最快的速度運作神跡上線，并成功在兩個月后突破“同時在線人數(shù)10萬”的大關(guān)。山城天下從此賺的盆滿缽滿，而vw和amanda公司卻因為被架空了所有的權(quán)力，最后不得不以遣散員工的方式慘淡收場。

    這種近似“殺雞取卵”的做法，讓山城天下在以后飽受詬病。也因為此，他們在海外的上市計劃整整被推遲了兩年之久，最后不得不通過聘用原著名投行的大中華區(qū)副總為ceo的曲線救國方式，成功上市。然而無論如何，山城天下是最后的勝者，直到文嘉重生之前，山城天下的老總還在財富榜上高高掛著，位列前五十。

    思及前一世這兩家公司的結(jié)局，文嘉不免有些唏噓。他們將游戲取名為“miracle”和“神跡”，未嘗不是想就此創(chuàng)造出一番神話來，卻不想是親手為自己崛起了一座墳?zāi)?。那如果這一世接手的不是山城天下，而是他們鳴羽，或者其他的任何一家游戲公司，這兩家公司的結(jié)局會不會就此被改寫呢？而其他的一個公司也會因此創(chuàng)造出一個真正的奇跡！

    文嘉一時動了念，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，對翻譯說道：“給我留下一個聯(lián)系方式吧，這方面我做不了主，要回去跟公司負責人匯報才行。但我可以向你們保證，一定會盡快給出一個答覆。”

    “ok，ok?！眝w公司的代表異常感激道。

    第114章 心理支持

    文嘉在見過vw公司的人之后，回到會場把全部工作交給了杜凌凌，便打車離開了。

    但她回的不是公司，要找的人不是羅聞天和江羽，而是——周晏叢。她有很重要的一個問題，想看看能不能從周晏叢那里得到答案。

    -

    周晏叢接到文嘉電話的時候，剛回到大院的住處。得知她有事想跟他當面談，便讓她直接到院里來，而他干脆就停在院門外，想著一會兒和她一起進去。

    夏至過后，燕城的天越發(fā)炎熱。周晏叢穿一件白底印有金色暗紋的襯衣短袖，整個人站在院門外那一溜陰涼中，顯得越發(fā)清正雋秀。相比之下，文嘉就有些狼狽了，她因為一整天都在會場忙里忙外，加之又因為《神跡》的事五內(nèi)躁動，前胸后背早就被汗給濕透了。剛臭美剪出的兩簇劉海兒，也因為額頭不停地出汗被濕染成一綹一綹地貼在腦門上。然而文嘉早已顧不得這些，她下了車一付完錢，就立刻向周晏叢跑去。

    周晏叢瞧見文嘉的第一眼，下意識挑了下眉頭。稍一抿唇，他向前快走了幾步。

    “是什么事，叫你急成這樣？”周晏叢慶幸自己手里拿著一瓶未開蓋的礦泉水，直接給文嘉遞了過去，又稍稍抬手撥了撥她的劉海兒，好讓她腦門涼快些。

    文嘉很沒形象地擰開瓶蓋灌下大半瓶，然后一邊擦嘴一邊對周晏叢說：“是很急的一件事，我想、我想聽聽你的意見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那走吧?！?/br>
    周晏叢打開車門讓文嘉上了車，他親自開車將她帶了回去。

    -

    甫一進家門，文嘉就想跟他談事。周晏叢說不急，讓她先歇一下，把氣喘勻了再說話。

    文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疲憊，她進衛(wèi)生間整理了一下自己，又喝了一杯周晏叢端過來的馬蹄水，才緩緩把詳細的事情告知。

    周晏叢聽完，思忖了片刻，說道：“依我之見，這是一個可以嘗試的合作。但最終要不要做，還是得小羅和江羽拿主意?！?/br>
    周晏叢說到這里，心里微覺奇怪。雖然他作為鳴羽的顧問并不避諱過問公司的事，但一般情況下都是他們拿不定主意了才來找他，而非像現(xiàn)在這樣一開始就找上門。

    “是公司沒錢了？”文嘉作為財務(wù)主管，能讓她找過來的，這是最有可能的一個原因。

    “不是?！蔽募螕u了搖頭，“不是公司的問題，是我的?！?/br>
    “哦？”周晏叢靠坐回沙發(fā)，擺出一副詳細聆聽的姿態(tài)。

    “如果說——”文嘉嘗試著開口，神情有些迷惘，“如果說你知道一樣東西會是別人的，但你趕在那個人發(fā)現(xiàn)并得到之前先一步把那個東西拿到手，算不算是搶他的呢？”

    文嘉說的確實是自己。重生以來，雖然她利用過自己的“先知”改變或影響過一些事，但那大都出于自身，從未牽連到別人。然而這一回“神跡”的事卻是有所不同，她明確地知曉在上一世它是屬于山城天下的，而現(xiàn)在她動了將它搶過來的念頭，這對她來說是生平頭一遭。也是意識到這一點，文嘉忽然有些膽怯。

    這是一個涉及到很多很多人的改變，縱使它左右了兩家公司的生死，她也沒法立刻做決定。因為山城天下除了老總之外，還有許多的員工，這件事應(yīng)該也關(guān)乎他們的飯碗，而她無法很快衡量出這兩者到底哪一邊重哪一邊輕。

    周晏叢并不太明白文嘉這個假設(shè)跟她前面提及的那個合作有什么關(guān)聯(lián)，或許是有人在跟他們競爭這個游戲的代理權(quán)？但這在商場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。

    “嘉嘉，有時候你確實會鉆一些無謂的牛角尖?！敝荜虆舱J真對文嘉道，“連這個世界都并非是一成不變的，更何況一個東西的歸屬呢。它可以是你的，也可以是別人的，最后它可以是任何人的，那么把話說回來，它為什么就不能是你的呢？所以說，你這個假設(shè)就是錯誤的，是人為地給自己制造心理負擔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文嘉知道周晏叢是想幫她擺脫重壓，但這里面有很多事他不知曉，她也不能給他說的太詳細。這就是“先知”的壞處。

    “可萬一——”文嘉這次做了個更詳細的假設(shè)，“比如神跡這個游戲的代理權(quán)，萬一我拿到之后，別的公司喪失了一次起飛的機會，那么它的員工又該怎么辦？公司賺不到錢，他們有可能就會失去飯碗?！?/br>
    周晏叢這一次靜靜看了文嘉許久，因為他沒想到她竟然還會有這種顧慮。但他這一次沒再說她鉆牛角尖，而是真的幫她分析了起來。

    “你說的這些確有可能，但這些員工又不是傻子，賺不到錢他們不會換另一家么？只要市場有錢賺就有飯可吃，他們吃不了東家自然會去吃西家，到時候一樣餓不著，或許還能吃的更好?！?/br>
    對哦！文嘉眼睛忽然亮了。

    她剛剛確實鉆牛角尖了，所以才會被這么簡單的問題給困住。固然她搶了山城天下的機會，可只要他們把神跡做起來了，那么仍然可以創(chuàng)造出來價值和崗位，給一些就業(yè)者機會，其中最大的改變無非是使他們從山城天下的員工變成鳴羽的罷了。而至于山城天下的未來老總，他受的損失將是最大，因為他失去了一夜暴富的可能?？上啾燃磳⒈Ｈ哪切?，這樣的犧牲可以忽略不計。而他們鳴羽，也可以借勢起飛！

    然而文嘉還是心有顧慮。因為她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并非想像中那么高尚，除了稍微給那兩家公司一點生路之外，她做這件事的最大原因還是有利可圖，想要鳴羽多賺錢和賺大錢。因著這份私心，她就喪失了站在道德高地享受豁免的權(quán)利。可是周晏叢也說了，這個世界一切都是在變化著的，那么為什么得到那個東西的人就不能是她和鳴羽呢？若她一直固守著原來的觀點，以后她還要放棄多少個機會，鳴羽會不會就此完蛋？

    文嘉有些糾結(jié)了?？赡苁侵郎匠翘煜聦谩渡褊E》取得巨大勝利，所以此刻的她有種“偷桃”的負罪感。然而這件事她已經(jīng)決定要做了，所以如果把當下這個世界當做原來世界的平行時空，感覺會不會好一些呢？

    “在想什么？”周晏叢看文嘉的表情一會兒一個變的，不由問道。

    “我在想——”文嘉認真思索了一會兒，認真回答道，“作為一個有一點原則的人，賺錢好像真的沒那么容易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周晏叢瞅文嘉一眼，不太留情面地戳穿她，“可我怎么覺得你心里其實已經(jīng)打定主意了，找我來不過是想要一個心理支持而已……是這樣嗎，文小姐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文嘉看著周晏叢，露出一個“我很無辜”的表情。

    第115章 未雨綢繆

    在跟周晏叢商議完畢之后，文嘉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把這個消息告訴鳴羽眾人。然而彼時時間已經(jīng)不早，周晏叢留她吃了頓晚飯，然后開車將她送回了四合院。

    在臨回家之前，周晏叢叮囑她，不要對這件事過于著急，要想做成的話，得一步步慢慢來。文嘉當時還不太明白他在擔心什么，等第二天見到羅聞天他們并告知此事的時候，文嘉懂了——羅聞天不同意。

    羅聞天簡直不能理解文嘉在想什么，如今他們自己的游戲做得好好的，為什么要去代理別人的。先不說他們一點基礎(chǔ)也沒有，做起來也許可能千難萬難，即便是鳴羽現(xiàn)在實力雄厚，有足夠的資本去謀劃這些事，羅聞天也不會同意，因為這根本就是一件砸自家招牌的事情。

    在當下的游戲界，一直存在著引進還是原創(chuàng)的爭議。而鳴羽作為靠原創(chuàng)起家并且取得相當驕人成績的本土公司，算是國內(nèi)游戲原創(chuàng)派的一個標桿，當然不愿意自損身價去做長外人志氣的事了。羅聞天覺得，他們有足夠的實力靠自己去壯大國內(nèi)的游戲市場。

    文嘉理解羅聞天，知道原創(chuàng)游戲是他的情懷所系。但作為一個曾有機會研讀過國內(nèi)游戲發(fā)展歷程的人，文嘉深知未來鳴羽的路并不好走，尤其是轉(zhuǎn)型網(wǎng)絡(luò)游戲之后，必然需要更多的金錢。而這個時候，代理《神跡》所能帶來的收益，將是一個很好的補充和后路。她不想鳴羽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轍。

    “老羅，你之前不也說過么，游戲最重要的是內(nèi)容。在此之外，你還分什么你的我的，本土的還是外來的呢？”在又一次內(nèi)部會議上，文嘉有一點點違心地勸羅聞天道，“科學、藝術(shù)、音樂，這些都是無國界的，這一點你也承認對吧，怎么到游戲上就不行了？”

    “你不懂。”羅聞天固執(zhí)地說，除此之外再無他話。

    文嘉無奈了，撓了一下頭，她說：“老羅，你不覺得咱們現(xiàn)在的發(fā)展路數(shù)太過單一了嗎？萬一有個游戲做不好，那就全賠里頭了。到時候怎么辦？光靠融資嗎？”

    文嘉這回提了個現(xiàn)實的問題，羅聞天想了想，反問道：“怎么會做不好？”

    “一切皆有可能。”文嘉說，“你做這一行的，肯定知道市場上多的是叫好不叫座的作品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