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位副總剛進(jìn)門的時候還擺著一些架子，看見飯桌旁坐了兩位女士，臉色倒和緩了一些。

    對于這一變動，鳴羽眾人都始料未及。但一想多認(rèn)識一個人便多條路，便笑著請兩位坐下了，還特意叫來服務(wù)員，請他們一人各加了兩三道菜。

    如此一來，整張桌子算是擺滿了。那位張副總還要了好幾瓶酒，白加啤的，一邊喝一邊吸煙一邊吹著牛。

    “要我說，現(xiàn)在你們搞單機(jī)游戲還真是有些晚了，都什么年代了？”

    “有人瞧不上網(wǎng)絡(luò)游戲，說網(wǎng)游是商品，粗俗，不如單機(jī)游戲有格調(diào)。呵呵，人都快餓死了還談什么格調(diào)，格調(diào)能當(dāng)飯吃？”

    “你們找劉主編合作是對的，但我說句實話，現(xiàn)在雜志社也就那樣了，你們走這條路想回本容易，想賺錢，難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雖然仔細(xì)聽來這位張副總說的話挺有道理的，但文嘉很不喜他說話的口吻，用后世的話來講，爹味兒很重。更讓她討厭的是他不僅狂吸煙，還一直在灌羅聞天酒，可憐老羅雖有杜凌凌幫忙擋著，卻依舊被灌了個滿臉通紅。

    “你，你說的是！”老羅大著舌頭說道，“但我依舊要搞游戲，而且——要搞單機(jī)游戲！”

    老羅十分有志氣地放話，但說完這句之后，他整個人就趴下了，醉的人事不省。文嘉見狀和杜凌凌對視一眼，倆人皆有些無措。

    第65章 救場

    此時此刻，燕坊的另一間包廂里亦是煙霧裊裊，不同的是這里是銅鍋里升騰而出的熱氣，在頭頂昏黃燈光的映照下，有著別樣的溫馨。

    “晏叢啊，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了，我老曾對你沒話說，來，咱們干一杯?！?/br>
    一個中年男人猛吃了幾口涮羊rou，然后舉起酒杯，對周晏叢笑道。

    “曾總客氣了，咱們現(xiàn)在是一家人，就別說兩家話了。”周晏叢輕輕跟曾輝碰杯，一飲而盡。

    然后曾輝卻沒喝，他不知被何事觸動了心腸，嘆了口氣，說：“自從那件事發(fā)生之后，我已經(jīng)好久沒這么暢快過了?，F(xiàn)在雖說事情仍未解決，但難得有了眉目，且又有你在，我這顆吊著的心啊，有一半落地了?！?/br>
    周晏叢笑了笑，又替曾輝夾了一筷子羊rou，說道：“這次去北邊，雖然沒有見到蔣文其人，但已經(jīng)大概摸清了他的住處。而且他的家人目前都在國內(nèi)，若他舍不下這一切，回來便是早晚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，就等他回來了?！痹x用手摩挲著酒杯，一口悶下之后，忍著辛辣對周晏叢說，“等見到他，第一件事就是讓他簽下那個股權(quán)轉(zhuǎn)讓協(xié)議，把那49%的股權(quán)攥進(jìn)咱們自己的手里，這樣我也能對楊總有所交代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周晏叢點頭應(yīng)道，過了會兒又有些不解的發(fā)問，“曾總，我一直想不明白，當(dāng)初怎么在沒拿到那49%股權(quán)的時候就把剩余的錢都給他打過去了？這其中的風(fēng)險，是不是太大了一些。”

    “哎，都怪我太大意了?！?/br>
    曾輝說完這句話之后就不再開口了，開始悶頭喝酒。周晏叢也不再問，只默默地為他夾著菜。

    “曾大哥，你放心。我回來了，就一定會解決這件事，不讓您和楊總白擔(dān)罵名?！倍业臓敔?，我也會徹底幫他解開這個心結(jié)。

    周晏叢略低著頭平靜地說道，而曾輝亦為他的這聲稱呼和堅決的態(tài)度而感動，微濕了眼眶，開口道：“好，我信你。”

    兩人又對飲片刻，曾輝手機(jī)響了，他低頭接起了電話。周晏叢忽然煙癮犯了，他稍向曾輝示意了下，準(zhǔn)備出去抽口煙，順便看看雪。

    從小在偏北的地方長大，后來又去了北部邊防工作，雪對周晏叢來說并不算新奇物。但周晏叢依舊愛看雪，因為少時少有的和父親在一起玩樂的記憶，都跟雪有關(guān)。

    他還記得那是在他剛滿十歲的時候，那年鳳州的冬天下了好幾場大雪，父親難得閑下來，便陪他打雪仗和堆雪人。那時他已經(jīng)有一些大人模樣了，初時還不肯動，最后還是禁不住誘惑，玩的渾身都濕透了。母親便來像趕羊一樣把他們趕回家，燒了一大鍋熱水讓他們泡澡，以防感冒。而他就學(xué)著像母親那樣，給父親擦背。

    想起父親那時候給他擦背的時候還在感慨他什么時候能長大，一轉(zhuǎn)眼他便已經(jīng)快三十了，而父親卻早已不在。

    周晏叢不常想小時候的事，因為怕受不住。但現(xiàn)在他放任自己的思緒走遠(yuǎn)，因為他需要從小時候獲得的愛中汲取一些力量。

    周晏叢掐滅了煙，想要回包間去，只是在途徑某個房間時，透過那扇虛掩的門，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
    -

    這邊廂，文嘉正在被張副總勸酒。

    在灌倒羅聞天之后，張副總便將注意力轉(zhuǎn)移到了她身上。而且因為鳴羽這邊只剩下兩位女士，張副總越發(fā)肆無忌憚，在劉主編的慫恿下還想跟文嘉喝交杯酒，把文嘉惡心地夠嗆。

    然而她還不能立刻翻臉。

    像羅聞天那般不能喝的人都忍著屈辱一杯杯往肚子里灌了，想來是很珍惜今天這個機(jī)會的。文嘉知道這次的合作多半是談不成了，但她不能讓它砸在自己手里，所以還是盡量應(yīng)付著張副總。

    “張先生，您看您也喝了不少了，不如吃一些菜吧。”文嘉扣住張副總的酒杯，說道，“總喝酒對身體也不好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糊弄我！”張副總一頓，點點文嘉說道，“是你自己不想喝，是不是？”

    當(dāng)然！不是誰都想當(dāng)酒蒙子的！

    文嘉在心里腹誹了一句，和杜凌凌一起把張副總往回架，卻被他一揮手推開了。

    “那不成，咱今天就是喝酒來的，所以你們是喝也得喝，不喝也得喝！”

    張副總踉蹌了幾步，又給文嘉倒上酒，粗臂纏上她的脖子，鎖喉一般想要往她嘴里灌。文嘉不防，差點兒當(dāng)場吐出來，想要掙脫卻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了，酒悉數(shù)被灌入口中，辣的她胃里如火在燒。

    杜凌凌在一旁也看傻眼了，不知道再這樣下去場面會變成什么樣。正待她糾結(jié)著是否偷偷溜出去找個服務(wù)員來救場的時候，包間門突然打開了，一個高個男人走了進(jìn)來。看見這個人，杜凌凌有些懵——這誰呀？

    -

    周晏叢環(huán)視一下包間里的場景，聞到一股濃烈的煙酒味兒，眉頭瞬時就皺了起來。他看到文嘉整個人被圈禁一般灌著酒，立馬大步走上前，一把箍住那高個胖子的手臂，將文嘉從中拉扯了出來。

    文嘉一經(jīng)解脫就跌坐在椅子上，咳嗽和喘息不已。待她漸漸清醒過來，看到面前冷著一張面孔的周晏叢時，整個人都傻了。還，還真是他？

    周晏叢已經(jīng)懶得再看文嘉那幅傻樣，他含著重怒看向張副總，開口道：“請問這位先生，究竟是發(fā)生了什么事，讓你不顧這位女士的死活也要給她灌酒？”

    張副總站定，努力睜開惺忪的醉眼，打量周晏叢道：“你、你誰？我跟她們兩個喝酒，關(guān)、關(guān)你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周晏叢一看包間里這幾個人，便大概猜到了可能是鳴羽的公務(wù)局，他往前一步，說：“我是鳴羽的老板，是他們幾個的上司。如何，關(guān)我的事了么？”

    張副總不解怎么突然又冒出來一個自稱是鳴羽老板的人，他打了個酒嗝，緩慢回頭看向劉主編。

    相比之下，劉主編此刻還算清醒，他見周晏叢來者不善，也不敢再在一旁看熱鬧了，匆忙掐了煙站起身，準(zhǔn)備從中勸和。

    “這位先生，不知道您是鳴羽的那位老板，姓江還是姓……？”他端詳著周晏叢的神色，說道，“是這樣的，我們其實就是跟她們玩玩兒，熱熱場子，沒有灌酒。要說有什么不對的地方，那也是老張一時喝多了，忘形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喝二兩貓兒尿就開始散德性，還好意思說忘形？”周晏叢毫不留情地，譏諷道，“我看他這小腦也怕是在這黃湯里腌過了，全是萎縮的廢料。”

    第66章 發(fā)火

    包間里頓時安靜下來，無人敢說話，包括文嘉。她還沒未見周晏叢發(fā)過這么大的火，把話說的如此尖刻。

    可以想見，他現(xiàn)在應(yīng)該是十分生氣。

    “而且——”再有人開口，居然仍是周晏叢，“跟她們喝又有什么意思呢，不如我來，保管讓張副總盡興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張副總和劉主編對視一眼，都沒太拿準(zhǔn)周晏叢話中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你，你到底是誰？”張副總又問，“我憑什么跟你喝？”

    “剛說了，我是鳴羽的老板，您兩位跟鳴羽談合作，不跟我喝跟誰喝？”周晏叢說著，示意——杜凌凌去拿三個高腳杯來。等東西到手了，他新開一瓶白酒，挨個灌滿，然后逐一送到張副總和劉主編面前，說道，“來吧，我陪你們喝，咱們不醉不歸?！?/br>
    張副總和劉主編都傻眼了。

    雖說張副總表現(xiàn)出一副很能喝的樣子，實則他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是強(qiáng)弩之末，更多的是藉著那點酒意耍流氓罷了。至于劉主編，他就更沒酒量了，而且一喝過頭就起紅疹子，忒難受。否則他剛才也不可能一直在旁邊干看熱鬧了。

    “這位先生……”劉主編擠出一個笑，說道，“你看這——”他看看文嘉，看看杜凌凌，又將目光落在周晏叢身上，“你看這誤會大發(fā)了不是？咱們今天是來交朋友的，怎么搞得這么不愉快呢，要不——咱們現(xiàn)在開始談?wù)労献靼?？?/br>
    “不急?！敝荜虆舱f，“先喝痛快了再說?！?/br>
    周晏叢是不打算退讓了，那位張副總頓時也被激出了幾分斗志，他端起那個高腳杯，就往自己嘴里灌。然而終究是個繡花枕頭，中看不中用，才剛下去三分之一不到，張副總就丟了杯子歪倒在一邊狂吐，顯然是喝太急了，胃受不住。一旁的劉主編原本是要去端那杯子的，見狀趕緊撲過去假裝查看張副總的情況，嘴里一驚一乍道：“哎呀老張，你這是怎么了，你別嚇我呀……”

    周晏叢冷眼在旁邊瞧著他們演戲，見張副總吐到再也吐不出來的時候，他走過去，居高臨下地俯視他道：“張先生，挺難受的吧？”他看著他那張發(fā)紅的臉和脖子上冒出的青筋，繼續(xù)道，“難受就對了，能讓人長長記性，下回再逢著這場面悠著點兒，別老發(fā)癲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不知道你們在別處是什么樣的，或許有人慣著你們這臭德行。但在我這，不興這套?！?/br>
    周晏叢看著他們，壓抑不住火氣，很想再給姓張的來幾腳。最終，他收斂了脾氣，叫來服務(wù)員結(jié)賬和打掃房間，然后又讓人把羅聞天給架了出去。

    見文嘉依舊在那兒傻坐著，他沒忍住，說她一句：“還不走？難不成還想繼續(xù)喝嗎？”

    文嘉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-

    周晏叢一行人一出去，便遇到了捏著手機(jī)在走廊里轉(zhuǎn)悠的曾輝，視線相對，他連忙迎了上來。

    “晏叢，怎么回事兒，我找了你老半天，你去——”

    曾輝話說到一半，才意識到氛圍有些不大對，他看了看被架著的羅聞天，被攙扶著的文嘉，最后又看看面色明顯不虞的周晏叢，眨了眨眼，問道：“晏叢，這是——”

    周晏叢在心里嘆了口氣，盡量用正常語氣對曾輝說道：“曾大哥，我這邊突然有些事，得先走一步。包間里我點的菜不少，您繼續(xù)吃，以后有什么事，咱們再聯(lián)系?！?/br>
    “成、成。”曾輝忙說，“那你慢著點，喝了酒別開車！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，我?guī)Я怂緳C(jī)來，您放心?！?/br>
    周晏叢說完這句話便抬步離去，看架勢，竟是一刻也不愿意再停留。曾輝望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——這誰惹他生這么大氣？慘嘍慘嘍。

    酒店外，陸晨看到呼啦啦出來的這一群人，也有些傻眼。在周晏叢的眼神威逼下，他低了頭，一把架起羅聞天，把他扶上了車。

    周晏叢示意文嘉和杜凌凌也上車，顯然是要送他們一行回去的意思，但文嘉待在原地，沒有動。

    “周先生——”

    她看出周晏叢這會兒很是不快，想要安撫他一下。畢竟，這事情也算是因他們而起。

    “其實，其實我——”

    文嘉想說自己沒事兒，就見周晏叢倏地回過頭看她。

    “文嘉，你跟羅聞天沒長腦子是不是？那姓張的勸你們第一杯酒的時候就該有所警惕，結(jié)果還喝個爛醉。而且這樣一個場合，羅聞天竟然只帶著你們兩個女孩子過來，江羽和岳橋是干什么吃的？”周晏叢冷著臉輸出道，最后來了一句，“簡直胡鬧！”

    文嘉知道今天這事兒辦的不漂亮，但她沒想到周晏叢居然這么不給她面子，難不成真把他自己當(dāng)老板了嗎？

    好吧，某種意義上，他現(xiàn)在確實是老大，能在鳴羽說了算。文嘉意識到這一點，低頭不言了，心中稍稍有些難受。

    周晏叢也稍微冷靜了一下，他看了文嘉一眼，丟下一句：“先上車?！?/br>
    -

    入夜，在車流逐漸稀少的燕城大街上，陸晨認(rèn)真開著車，將車后的人一個個送回家。他先送的是羅聞天，然后是杜凌凌，最后是文嘉。嗯，這個順序并非是他有意的，而是文嘉所在的小院確實是距離周晏叢最近的。

    將近半小時后，車子穩(wěn)穩(wěn)地停在了小院門口，陸晨回頭看文嘉一眼，意思是她可以下車了。

    文嘉心里當(dāng)然是清楚的，她之所以沒有立刻動，是因為她此刻心里還有些猶疑。她在糾結(jié)，要不要跟周晏叢再緩和一下關(guān)系，就這樣不愉快地告別，會讓她心里不太舒服，可能之后很多天還會想著這件事。

    “周先生……”

    文嘉輕喚他的名字，聲音里帶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沮喪。她想她知錯了還不行么，而且他訓(xùn)也訓(xùn)了罵也罵了，還要擺個冷臉子嗎？真的，真的沒有必要這么生氣。

    周晏叢當(dāng)然明白文嘉的未盡之意，他清楚地感覺到今晚自己的失態(tài)，但一想起那個姓張的是如何灌她的酒，自己若不到場這兩個姑娘又會是如何的下場，他就覺得不能輕饒了。

    那個所謂的張副總，他自有別的方法治他。而對于文嘉，他雖知道她無辜，但見她一副覺得他生氣是小題大做的樣子，仍是十分不爽。難不成，工作上的事比她自己的安全還重要嗎？

    周晏叢覺得有必要讓她長長記性，以后不再輕易涉險。所以到最后，他的臉色也沒有緩和多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