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2章
“死人了!” “他媽的,那個車給跑了?!?/br> “報警啊,愣著干什么?” “救護車,快打120,快,人要失去意識了?!?/br> “堅持住,小伙子,堅持住,不能閉眼,不能睡。” 耳邊,嘈雜的聲音逐漸減退。他能聽到,可惜大腦不再運轉(zhuǎn),無法處理信息。他能看到很多人圍在自己身邊,吵鬧地揮舞著手,卻無法理解他們在做什么,他想張口,卻發(fā)不出聲音。眼皮猶如灌鉛,沉得安于柬想要就此陷入黑暗。 好累。好想就此解脫。 他唯一擁有的體溫也在一點點流失。 在無限拉長的時間里,他看到被強行分開的人群中間突兀地冒出一張熟悉的臉。 看到祝青霄跪在自己身邊。那一刻,他居然還會因為即將獲得的自由而感到慶幸。是他贏了。 他第一次贏了祝青霄。 他不該高興嗎?他就快要死了。 為什么要難過呢? 他想問祝青霄,遺憾的是,他再也沒有力氣問出這個問題。......陷入混沌。 如同鵝毛一般墜落塵間,被置于未知之地,四周空無一物,唯有懸于眼前的石階為他指明去向。 徘徊于山腳下,猶豫不敢上前,他怕等待他的只有虛無,更怕一腳踩空,墜入更深處。 “喵?!?/br> 安于柬側(cè)身看去,是那只和他有緣的三花小玳瑁,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,跳至石階上,對著空有軀殼,實際只剩靈魂還在游蕩的安于柬搖著尾巴,見他小心翼翼靠近,又躲開安于柬想要撫摸、懸在半空的手,舉起前爪指了指石階上方。 “你想讓我跟著你?”安于柬開口詢問。 “喵?!?/br> 小貓飛撲上更高處,扭頭看向安于柬,似乎在等待。 明白了它的意思,安于柬不再遲疑,踏上石階。 行至一處,小貓飛身跳進云霧之間,來不及伸手挽留,只能眼睜睜看著小貓消失于眼前。安于柬抬頭,前方仍是未知路,想要回頭,下山的路卻被生生截斷,別無選擇,他只能咬牙艱難地向前。 不知過了多久,眼前之路終于變得清晰可見,安于柬走至廟前,叩響緊閉的山門。 “有人嗎?有人在嗎?”安于柬無助地呼喊,眼見著敲門的手變得透明。 空靈的聲音響起。 “阿彌陀佛,心愿未了,執(zhí)念未放,終食苦果?!?/br> “什么?”這句話,似乎曾在哪里聽過。 不等安于柬再次開口,剛才還緊鎖的寺門卻突然被風(fēng)吹開,露出窄窄的一寸縫隙,rou身被阻擋在外,唯有靈魂可以穿過。 垂眼看向自己的身體,已然消失大半,正欲擠身進入。 那聲音卻再次響起。 “阿彌陀佛,因緣所生,因緣而滅。奈何,時機未到?!?/br> “緣生復(fù)緣滅,緣滅又緣起。” 不等反應(yīng),一陣狂風(fēng)呼嘯而來,將輕如羽毛的安于柬吹落。 再次騰空,安于柬閉上眼睛。 只剩耳邊禪語。 “一切需從心。”...... “呵?!?/br> 再次醒來,急促的呼吸聲下,安于柬睜大著眼睛,望著眼前熟悉的天花板,短暫過電般的腦中短路,胡亂摸索全身上下,發(fā)生完好無損,他驚恐地意識到他又再次重生。 他又一次被送回裕園私宅。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,安于柬胡亂摸向床頭柜。屏幕驟亮,刺得眼生疼,他卻顧不得多少,尋到日期處。 “靠!” 碩大的白色字體,無比清晰地告訴安于柬。 他又重生回了祝青霄結(jié)婚的前一夜。3月14號。 無處發(fā)泄,安于柬崩潰地抓扯頭發(fā)。 往事如幀在眼前閃過,他只記得自己正在穿過斑馬線,本應(yīng)銷聲匿跡的夏將影卻突然沖出來,開車撞向自己,肇事后驅(qū)車逃逸。 后來的事,他記不太清。 唯獨記得,閉眼前,祝青霄出現(xiàn)在了人群之中。 這一次,他死在了祝青霄面前。 突然,一道雷電劃過夜幕,隨即而來便是一聲驚雷。 側(cè)目看去,伴隨著振聾發(fā)聵的聲響,無數(shù)畫面接踵而至,無數(shù)聲音在耳際炸開。 “因緣所生,因緣而滅?!?/br> “心愿未了,執(zhí)念未放。” 每一個字都直擊心臟,痛得安于柬直不起身。 暴雨傾盆而至,安于柬從床上掙扎站起,赤腳走向陽臺,狂風(fēng)呼嘯襲來,卷起層層薄紗,似要將人挽留,卻被安于柬撕扯開來,拉開阻擋風(fēng)雨的玻璃閣窗,扶上接受暴雨洗禮的護欄。 他終于想起,一切因果緣由,怪只能怪,他曾貪心向佛祖、向神靈祈愿。 心愿未了,又無法放下執(zhí)念,才會陷入這永無止盡的輪回。 這是他自己種下的苦果。 接受懲罰的卻不單單只有他一個。 預(yù)感到即將發(fā)生的事情,安于柬赤腳踩上鏤空扶欄,在比從前更高的高度上逆著風(fēng)吹來的方向前傾,仿佛一只半懸于空中,隨風(fēng)搖曳的風(fēng)箏,可事實上,如此距離,只要再上前一步,便是粉身碎骨。 驟雨胡亂地拍打在臉上,雨珠如膠外溢,將眼前所有糊成一團。 他就站在那,僅憑手邊纖細的鐵欄支撐。 刺眼的光再次劃破黑夜,被暴雨遮去視線,看不清,安于柬卻笑了,只從那光照來的方向,他便知是那人驅(qū)車漏雨前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