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
水流掩蓋了微乎其微的敲門聲,門被推開,安于柬剛用冷水澆透頭發(fā),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,卻在看見鏡中畏縮的夏將影時再次失去控制,佝僂著身體,靠著抵在膝蓋處的玻璃柜門上,對著洗手池的中心干嘔。夏將影慌張地上前,他入戲太深,也把自己想象得太過重要,虛扶著安于柬的側腰,想要替他順氣,卻被安于柬反手推開,濺了一身水,安于柬仍有想嘔吐的感覺,指著身后低吼,讓人滾出去。夏將影咚地一聲跪在了地上,死死抱住安于柬的膝蓋,不肯離開。推不管用,安于柬只能用踹的,他那一腳絲毫不留情面,卻沒想到摔倒在地的人很快再次黏了上來。 安于柬恨透了這樣的苦情戲碼。 “松開!”他大吼一聲,余音在室內(nèi)盤旋。“你給我滾!” 夏將影死死不松手,涕淚俱下,嘴里不斷念叨著什么,安于柬聽不清,也不愿聽他“念咒”,扯了張洗臉巾將臉上的水擦干,關上水龍頭,就這樣沉默地站了一分多鐘。 “為什么,你告訴我為什么?” 夏將影儼然情緒崩潰,不敢抬頭,只敢把臉藏在安于柬的膝窩處,嘴里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蹦出幾個字,又再次哽住。 安于柬逐漸失去耐心,“你說啊?!?/br> 夏將影抱得更緊了,胸腔起伏不斷,安于柬終于聽清了那幾個字?!安弧瓛仐墶?,不…要…解約。” 他沒想到,事到如今,夏將影還恬不知恥地說這些,他失去僅剩的耐心,將人踹倒在地,沖出去找另一人算賬。 祝別仰躺在沙發(fā)上,吸著煙聽完了半場鬧劇,仍保持著安于柬第一眼看見他的姿勢,左手夾著還未燃盡的香煙,見到來勢洶洶,目的明確地安于柬也只是淡定一笑。 安于柬走到跟前,將煙拿走,蓄著的煙灰掉落在地面的一瞬,祝別的右臉遭遇重重的一拳,他還沒意識到發(fā)生了什么,視線已經(jīng)換了方向,接著便是一片空白,只剩下耳邊爆裂的聲音。安于柬不如街頭斗毆專業(yè),但也下了狠手,血管充血的速度比想象要快,祝別的右臉紅腫起來,鮮血順著嘴角溢出。 可他仍低估了祝別臉皮的厚度,等祝別緩過神,又對著安于柬一笑,很快迎來了第二拳。第二拳打完,安于柬的指骨也無法承受如此猛烈地撞擊,他不剩多少力氣,兩拳下來,安于柬開始大口喘氣,后背也微微發(fā)汗,可他仍緊盯著祝別的動作,如果還要挑釁,他會打到祝別服氣為止。 祝別撐著沙發(fā)的一側坐起,不再挑釁,拖過一旁的垃圾桶,把嘴里的東西吐干凈,又連抽了幾張干凈的紙巾擦干嘴角的血,隨手把紙丟盡垃圾桶,祝別掃到了安于柬左手拿著的煙,伸手奪過。 祝別咬著煙,當著人的面,再次躺下,安于柬只覺得渾身上下的血全部朝頭頂?shù)姆较蛴咳?,血壓升高,他再次動作,卻被身后的人攔住,無法繼續(xù)。 “滾。” 祝別深吸一口,沒有吐出,讓煙過肺,等到夏將影無法控制暴怒的安于柬,才緩緩開口,“這里沒你的事了,收拾東西離開?!?/br> 夏將影明明是房子的所有人,卻被下了逐客令。 剛才還如同八腳的海底生物死死纏住對方的夏將影,此刻,卻像被砍去觸手,抽去神經(jīng),臉色蒼白地松開安于柬,撿起地上的衣服,倉促地奪門離開。 祝別仍是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。時間仿佛靜止,只有火光慢慢吞噬白色煙紙發(fā)出的聲音,吸完最后一口,祝別將煙屁股扔進煙灰缸,抬眼和安于柬對視后,緩慢站起身。 在安于柬質(zhì)問之前,祝別先一步開口,“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樣。沒有什么好說的?!?/br> 安于柬無法接受這樣的回答,他只認為祝別還不夠清醒,剛抬起手,卻被祝別抓住手腕,“第一拳,是我對不住你,夏將影跟了我很多年,你打我,我無話可說,第二拳,你生氣,需要發(fā)泄,我也忍了,但現(xiàn)在,安于柬,我不接受?!闭f完,將安于柬的手甩開。 “為什么,祝別?你要這樣對我?!?/br> “沒有為什么?!弊e繞過安于柬拿起煙盒抽出一根煙,“要問,你就去祝青霄。” “和他有什么關系?”安于柬拿走打火機。 沒了點火的渠道,祝別索性將煙扔在臺面上,“好像是沒什么關系??上?,如果你手上還有禾園和興世的股份,那就是有關系?!?/br> “什么意思?”安于柬走上前。 “什么意思。”祝別苦笑一聲,在安于柬的逼問下,將煙盒重重地摔在桌面上,“安于柬,你一個局外人,一個滾出祝家,自己撇得一干二凈的人,有什么資格接手禾園,又有什么資格接受那10%的股份。” 安于柬停下腳步,不可思議地看向祝別?!安环粮嬖V你,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引你入局,你就沒想過夏將影為什么會出現(xiàn)在你常去的酒吧,沒想過他為何執(zhí)意要你簽他,又騙你和他在一起,安于柬,明明這么多破綻,你都沒有發(fā)現(xiàn)嗎?你現(xiàn)在又來質(zhì)問我,有什么意思呢?”祝別冷笑道。 安于柬猝然想起他和夏將影的過往,夏將影會突然出現(xiàn)在他酒吧,會把見過第一次的陌生人帶回這里,一開口便知道自己是禾園的老板…突然想到什么,安于柬轉身看向那一面綠墻掛著的樂器,以及角落里的收藏柜。 不顧祝別的嘲笑,安于柬拉開柜門,一眼便看到了唱片袋上寫有祝別名字的標簽,這一眼便給他判下“死刑”,任何質(zhì)問都變得蒼白無力,安于柬關上玻璃門,冷眼看向祝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