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
祝青霄沒有理會,只是看向窗邊,被風卷起的那寸空隙。 回去后,安于柬便開始發(fā)熱,乏力脫水使他無法起身,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,燒到不省人事時,那些詭異的畫面也沒有放過他脆弱的神經(jīng),那夜所見不斷在眼前重復放映,可燒紅眼時,逐漸開始扭曲的鋼琴,又讓他分不清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。 昏睡時分,他透過很窄很窄的洞,向里面窺探,坐在琴凳上相擁的兩人,像他曾在油畫集上,蘋果樹前,初食禁果的亞當和夏娃,狡猾的蛇從樹枝上垂下,在他耳邊耳語,誘惑著推開那道門,在被蠱惑的瞬間,祝青霄微微側過臉,離開男生的唇,緩慢地看向門外的安于柬。 安于柬猛地醒來,眼前是缺了一塊的天花板,他被掉落的墻漆砸醒。 這場鬧劇終于以祝青霄的離開落幕。 安于柬沒能出席歡送會。 再次返回畫室,已是一個星期以后。卡洛一眼看到安于柬眼底的烏青和遮掩不住的憔悴,“安,我覺得現(xiàn)在是個不錯的創(chuàng)作時間?!?/br> 如卡洛所言,安于柬被幸運之神眷顧,很快有了靈感,可這并不能拯救他糟糕的狀態(tài),在進行了長達六個小時的集中創(chuàng)作后,安于柬起身,告訴卡洛教授,自己明天再繼續(xù),卡洛點點頭,讓安于柬離開前別忘了看一眼角落里的畫,他應該會感興趣。安于柬答應了。 畫被布罩著,安于柬小心揭開,心跳漏掉半拍。 那副未完成的畫已落款,紙面上被顏料覆蓋住的窗已完全陷入黑暗,和幽閉的琴房、黑色的琴融為一體。安于柬想,卡洛也許會喜歡這個作品,但在他眼里,這已經(jīng)不能算畫了。 安于柬很少再去琴房,可總能在黃昏的校園看到男生孤單落寞的背影。他不清楚男生和祝青霄之間發(fā)生了什么,也沒有想要過問的欲望。兩個月后,男生不再出現(xiàn)在他的視野,琴房里有新的動靜,安于柬想,也許那幅畫還有改動的可能。 他在意的,只是關于祝青霄,不能言說的秘密又多了一個,他不夠強大的內心無法支撐下去,成了他額外的負擔,他至今無法消化那一晚,也不明白祝青霄的接吻對象為何會是一個男生。 課程結束,安于柬久違地回了一趟家,安嘉荷順利產子,傭人大多跟著去了月子中心照顧,安于柬本就是簡單取個東西就走,沒想過久留,空蕩的住宅反而能帶給他不少安全感。令他意外的是,本該擺在二樓的照片卻出現(xiàn)在了一樓,吳叔剛好從樓梯上下來,安于柬連忙詢問那個照片怎么會出現(xiàn)在那里。 “是青霄的主意?!?/br> “他回過家了?”安于柬很意外,什么時候? 吳叔點點頭,沒留意安于柬的驚慌。 “他有問什么嗎?” “好像是問過有沒有人進過他的房間。不過最后發(fā)現(xiàn)應該是只受傷的動物,少爺讓人把房間清理了一遍,還有就是把這個相框放到一樓去。老爺?shù)故峭σ馔獾模吘筸ercury已經(jīng)離開很久了。” “mercury?這只狗的名字?” “嗯。這只狗很小的時候就被青霄收養(yǎng)了,只是后來…”吳叔沒有繼續(xù),安于柬也沒有追問。他很清楚。 祝青霄還是發(fā)現(xiàn)了。 一年后,安于柬向安嘉荷表達了自己想要出國交換的請求,他被送往英國。那幾個月是安于柬最自由的幾個月,完成課業(yè)后,他便會獨自一人踏上前往歐洲各國的列車,他的第一站便是卡洛的家鄉(xiāng),憑著明信片,安于柬找到了那片湖。 也許稱不上湖,只是一片池塘,碰上梅雨季,安于柬沒能有機會坐在湖邊,安靜地思考人生,他找了湖邊最近的一家小酒店,用翻譯器點了一杯rou桂可可,等待時間,他起身走向墻邊的油畫,其中的兩幅吸引他駐足。 “您認識卡洛·羅斯嗎?”安于柬打開翻譯器。 “當然。”店家端上可可,“他可是鎮(zhèn)上最有名的畫家,你現(xiàn)在看的兩幅就有他的作品?!?/br> “這副?!卑灿诩碇钢娴哪菑?。 店家搖搖頭,“你猜錯了。雖然畫風很像,但旁邊那副有房子的才是他的作品,那看到紅房子旁邊站著的女人了嗎,那是卡洛的妻子,死于肺炎。” “那這幅呢?”安于柬很震驚。 “這副是他妻子的作品。不怪你,很多人都會看走眼?!?/br> 安于柬翻開那張明信片,和墻上的畫比對著,他幾乎能確定,明信片上的那幅畫也是出自卡洛之手。 他終于明白了為何畫室的卡洛總會無緣由的落寞,這與他衰敗的身軀無關。也明白,為何卡洛的作品會出現(xiàn)微妙的變化。 離開意大利后,安于柬又去了其他國家。在某處,他總會無意識地心煩意亂,等他明白緣由,他已經(jīng)買好了所有需要創(chuàng)作的材料,到一處,有了靈感,他便會停下來,在青年公寓短住幾天,等完成后再離開。 返回英國后,他的顏料所剩無幾。項目組的同學邀請他一同參加聚會,安于柬答應下來,跟著一起去,站在舞池邊,安于柬做過最叛逆的一件事,就是喝了兩罐啤酒,他也知道當?shù)氐姆刹⒉辉试S,只是當他看見舞池里男男女女相擁接吻,他覺得自己這點叛逆不算什么…恍惚間,有人走到他身邊,安于柬閉上眼,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吻。 第二天醒來時,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被送回了公寓,掙扎起身,卻被手邊的畫框嚇醒,昨夜醉酒后,他居然獨自完成了一副畫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