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去里的每一天到底是怎么走過來的，蘇素甚至都有些想不起了。

    她只記得，每一天中的每一瞬間都顯得十分的漫長。

    她也記得，她把自己的漫長的時間同樣的加注在了殷囬的身上。

    她同樣的讓殷囬在成長的每一天中，過得折磨而沒有希望。

    殷囬一直是一個好兒子，只可惜，自己從來不是一個好母親。

    過年的那個晚上，蘇素和殷囬說的話是真的——這么多年來，她想當(dāng)?shù)?，從來不是一個母親。

    但是，蘇素回想十八歲的自己——在還沒遇到殷天之前，甚至在剛遇到殷天的那段時間。

    她想過嗎？

    當(dāng)一個好妻子，當(dāng)一個好母親，當(dāng)一個十八歲時憧憬想象中的蘇素。

    但是到了最后，她哪個也沒當(dāng)成。

    “好，以后我養(yǎng)你?！碧K素耳邊傳來了這句話。

    她眨眨眼睛，意識到是殷囬在說話，于是蘇素回神，注視著殷囬，最后別開眼睛又扭頭看向窗外很久。

    “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隔了一段時間，蘇素站了起來，她依舊沒有應(yīng)答殷囬的話，而是開始趕人。

    “我今天留...”話說到一半，殷囬看見蘇素臉上的表情，把剩下的話收了回去。

    他起身，把碗筷都收好了，站在蘇素的面前：“我回去了，mama。”

    殷囬回到車上，手握著方向盤，看著那扇沒被關(guān)上的門。

    沒過多久，蘇素的身影出現(xiàn)，帶上了那扇門，也滅了那盞亮著的燈。

    殷囬低頭給莫醫(yī)生發(fā)了條消息，又看了一眼二樓的方向，發(fā)動車子走了。

    當(dāng)天晚上，殷囬又做夢了。

    他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做過這個夢了。

    這一次夢里蘇素的臉和蘇素的手是一起出現(xiàn)的。

    那雙手漸漸的逼近小時候的殷囬，殷囬聽見自己一遍一遍的在叫著mama。

   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夢境。

    但是這次在那雙手快要觸碰到殷囬的時候，突然消失了。

    夢境一轉(zhuǎn)。

    一瞬間變成了蘇素穿著白色連衣裙，坐在窗臺上的畫面。

    殷囬眉頭皺起，腳步加快向前，他伸出手，想要去拉住蘇素，但是坐在窗臺上的蘇素突然帶著笑意回頭：“小囬?！?/br>
    小時候的記憶里，蘇素好像這么叫過自己。

    可是長大之后，殷囬已經(jīng)記不清蘇素是真的這樣叫過他，還是他憑空臆想，又或者只是做夢了。

    和蘇素有關(guān)的記憶，殷囬一直不是很能分的清楚。

    “mama?！币髧榻辛寺?。

    下一秒，殷囬就看見正揚著笑臉叫著自己小囬的蘇素，從窗臺上一躍而下。

    風(fēng)揚起起了蘇素的白色連衣裙，吹散了蘇素微微攏起的頭發(fā)。

    最后那一聲——終于結(jié)束了，也在風(fēng)中聽得不算真切。

    可——

    “mama?。?！”

    殷囬驚醒，同樣把泊戚也嚇醒了。

    泊戚立馬起身，環(huán)住殷囬，在他的背上一遍一遍的撫摸。

    “沒事，阿囬，沒事，你做夢了。”

    殷囬拼命的喘息，他現(xiàn)在都沒空去想明明睡在隔壁的泊戚，為什么會出現(xiàn)在他的床上，他推開泊戚，起身下床。

    泊戚打開了房間的燈，“阿囬，你要去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眼睛適應(yīng)燈光后，泊戚也下了床。此時殷囬已經(jīng)從衣柜里拿出了衣服，“我...覺得有些不太對。”

    很莫名的，可能只是做了噩夢的緣故，但是離開殷家時心中覺得想多了的那點不安卻被夢境放大了。

    殷囬本來請了莫醫(yī)生明天去殷家看看蘇素的情況。

    可是現(xiàn)在，他預(yù)感很不好，他等不了到明天了，也等不了莫醫(yī)生去了，他現(xiàn)在就要去殷家。

    他得親眼看看蘇素。

    夢里蘇素坐在窗臺看他的場景真真實實的出現(xiàn)過。

    只是不同的是，現(xiàn)實的蘇素沒有像他夢里一樣，跳下窗臺。

    可是.....

    蘇素突然的態(tài)度轉(zhuǎn)變，對殷天的放手釋然，這些舉動真的...有些奇怪。

    好像是想通了，但好像又像是……

    在去殷家的路上，殷囬腦海里不斷的浮現(xiàn)夢里的那一幕。

    他閉上眼睛，祈禱一定得是自己想多了。

    一定得是自己想錯了，一定是蘇素真的想開了，決定放手，決定重新生活。

    一定得是……

    天蒙蒙亮的時候，殷囬和泊戚抵達(dá)了殷家。

    車一停下，殷囬就連忙下車開門沖了進(jìn)去，而那混亂的腳步在看到門內(nèi)的一幕時瞬間停下———

    殷家大宅內(nèi)一樓的窗戶沒有關(guān)上，晨曉的風(fēng)吹起了窗前的那層白紗。殷囬推開門時，闖進(jìn)的風(fēng)帶起了蘇素白色連衣裙的角和地上桔梗花的花瓣。

    而蘇素就躺在客廳的中間，躺在被桔?；ㄤ仢M的地面，穿著殷囬夢里見過的白色連衣裙，手上握著安眠藥的瓶子，就那樣閉著眼睛，像是睡著了。

    和夢里一樣，蘇素——放棄了自己的生命。

    是還在夢里嗎？

    殷囬好像意識到了眼前的場景代表了什么，可是又好像感知不到。他嘗試邁開腳步，可是他和蘇素之間的距離一點也沒有拉近。

    視線里，泊戚從旁跑了過去，蹲下用手放在了蘇素的鼻尖，然后掏出了手機打了救護(hù)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