貴妃死訊稟報到景昌帝的面前，他怔怔許久，嘴唇哆嗦了很久也沒說出一句話來。

    倒是那冷宮里的魏答應(yīng)，在宮里頭還有些人脈，去冷宮告知她貴妃已死。

    魏答應(yīng)興奮得全身顫抖，咬牙切齒地恨，“她一定死得很慘，對吧？”

    宮女搖頭說：“倒不算慘，她是自盡的，聽聞?wù)f是服用了無息醉?！?/br>
    “無息醉？”魏答應(yīng)氣得跳起來，“她這樣惡毒的女人，就該慘死，被千刀萬剮而死，怎么能服用無息醉而死？”

    宮女不敢久留，飛快地離去了。

    魏答應(yīng)蓬頭垢面，趴在冷宮殿門前喊著，“她死了，找陛下救我。”

    冷宮里有幾名被魏貴妃送進(jìn)來的妃子，早就瘋瘋癲癲，得知她是魏國公府的人，日日折磨她。

    她一個活著的人，下場甚至都不如魏貴妃，她不甘心哪！

    翻查的舊案件由丞相監(jiān)督四司審理，朱筆在丞相的手中，他朱筆一勾，就是一顆人頭落地。

    這些貪墨的官員，從地方到朝廷，極盡榮貴，但如今等待他們的卻是斬立決，抄家。

    國公府的黨羽，一個一個地勾紅，這個九月，是蕭殺的九月。

    案子審?fù)?，牽連在位的官員總計三十七人，還有許多人沒能揪出來，或者已經(jīng)致仕。

    而對老魏國公的處置，是削爵，收回爵位，收回國公府。

    景昌帝說了不過問，但在審?fù)曛笥置虒毴髫┫啵阉械淖诰沓蔬^來。

    案宗放在了御書房的那張大案上，丞相已經(jīng)勾紅，給景昌帝過目之后，他再朱批便可把那些官員全部斬殺或者削爵。

    景昌帝以龍體不適為由全部壓下，他知道無力回天，他知道壓不住多久，但是他需要壓住。

    因為他還心存僥幸，太上皇并未出面干預(yù)，只要太上皇沒有出面，他就可以對抗百官，他可以以帝王之威來對抗百官。

    但事情還沒完，寧妃一案由皇后來主審，真相水落石出，魏家脫不了干系。

    魏二爺和魏三爺都死了，根據(jù)魏貴妃死前的口供，魏清廉是主謀。

    論罪，魏清廉當(dāng)誅！

    但是，說了不干預(yù)的景昌帝卻出來干預(yù)了。

    在調(diào)查寧妃案子與翻查舊案之后，帝后第一次面對面說話，就在鳳儀宮里。

    魏貴妃的遺體已經(jīng)送回了星瀾宮，一直沒有發(fā)喪，也沒對外宣布，甚至連云靳風(fēng)都還不知道。

    景昌帝瘦了很多，兩只眼睛像兩個黑洞，深幽可怕，“此案到此為止，是貴妃一人所為，她已經(jīng)伏法，不必再調(diào)查。”

    皇后說：“貴妃伏法之前供述，魏清廉是主謀?！?/br>
    “朕說不查了！”他握住椅子的扶手，重重地再說了一句。

    皇后故作不解，“這案子不是陛下恩準(zhǔn)調(diào)查的嗎？如果臣妾沒有猜度錯陛下的意思，陛下是想用此案來重挫魏清廉?！?/br>
    景昌帝眸色陰鷙，“此一時彼一時?！?/br>
    皇后說：“臣妾不知道為什么此時不可牽連魏清廉，他是主謀，他不殺，寧妃死不瞑目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讓她死不瞑目。”景昌帝戾氣甚重地吼了一句。

    皇后冷冷，“得虧寧妃死了，不然聽了陛下這話，比死更難受?！?/br>
    景昌帝陰冷著臉，他當(dāng)初確是要以此事來打擊魏清廉。

    但是，他沒想過那些舊案子會牽連這么多人。

    他沒想過貴妃會自絕于鳳儀宮。

    他更沒想過貴妃死前會指證魏清廉是主謀。

    謀害宮妃與皇子，是死罪，魏清廉還會隱瞞當(dāng)年的事嗎？

    他還要給魏清廉一個下馬威，不是要他的命。

    皇后態(tài)度強硬，“陛下曾給臣妾傳旨，說寧妃一案以宮規(guī)燕律處置，貴妃已自盡伏法，為什么卻要放過主謀，臣妾不明白?！?/br>
    “朕是氣話，皇后與朕夫妻多年，不知道朕什么時候說的是氣話，什么時候說的是真話嗎？”

    他當(dāng)初下旨調(diào)查，讓皇后以宮規(guī)燕律處置，是覺得頂多是國公府與貴妃扯皮，畢竟已經(jīng)沒有證據(jù)了，調(diào)查不出什么。

    最后尋個輕罪便了結(jié)此事，給貴妃一個懲戒，懲戒她欺瞞之罪，也對魏清廉敲山震虎。

    但他怎么都沒想到皇后會保留了那么多的證人，甚至還策反了星瀾宮原先的舊人。

    他竟不知道她是這么有心計的人。

    不，不，他應(yīng)該知道的，她嫁給他的時候，便以聰慧著稱。

    皇后說：“臣妾久病臥床，已和陛下沒有默契，不知道陛下什么時候說的是氣話，什么時候說的是真話?！?/br>
    “皇后！”景昌帝望著她，像望著一個陌生人，“你殺了朕的貴妃，還想絕了朕的后路，你就這樣恨朕嗎？”

    皇后說：“臣妾不明白陛下這話是什么意思，貴妃是自盡伏法的，不是臣妾所殺，至于絕了陛下的后路，更是無從說起啊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知？”景昌帝站起來，負(fù)手暴躁地低吼，“你會不知道？朕還是太子的時候與魏清廉做的那些事情，你當(dāng)真全然不知嗎？朕不要魏清廉死，朕要留著他的性命，他爵位可削，也可以降罪，但他不能下詔獄，不能死，朕還要許他富貴?！?/br>
    皇后望著他，他是心存僥幸還是天真幼稚？

    “陛下，臣妾是奉旨調(diào)查寧妃一案的，貴妃已經(jīng)死了，主謀不可能逍遙法外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