臨兒扒著她的手臂，稍稍挪動了屁股，“說自己老了，很多事力不從心，反正就是年紀(jì)大的通病，一直說自己老了怕自己沒用，怕被嫌棄，她特別怕你嫌棄她的?！?/br>
    錦書愕然，“這怎么會呢？我很尊敬她啊?！?/br>
    “她說，你對她有救命之恩，怎么報答都不為過，但就是她年紀(jì)大了，做事沒以前利索，會被你嫌棄吧，人老了，總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?！?/br>
    “她確實想多了，她是王府的頂梁柱，沒她，我們吃不上飯的。”

    錦書笑笑，覺得對樊mama的陪伴是有些少啊。

    樊mama年紀(jì)大些了，沒有孩子在身邊，她雖不是少淵真正的奶娘，但有奶娘的名分，少淵算是她帶大的，也算是她半個婆母。

    她側(cè)頭看著臨兒，“撒嬌，你懂得嗎？”

    臨兒撐起腦袋，把臉靠在她的手腕上，舒舒服服地問道：“撒嬌？我不懂唉?！?/br>
    錦書瞧著她，這就是撒嬌。

    但心頭卻驀然地一痛。

    落寶意那混蛋小時候也總愛撒嬌，萌噠噠的一雙大眼睛，說出的話卻讓人想揍。

    “jiejie，牛屎為什么看上去那么好玩？我想去玩一下。”

    “jiejie，這是黑色的毛毛蟲，這是青色的毛毛蟲，這是綠色的毛毛蟲?！?/br>
    “jiejie，我抓了一條蛇，你要不要和蛇蛇一起睡覺？”

    很乖巧的落寶意，也好欠揍的落寶意。

    后來的落寶意就不再撒嬌，也不鬧騰了，乖得讓人心疼。

    那一次家里做湯圓，她和舅媽在忙活，落寶意搗亂，不知道怎地把剩下的半袋粉倒了出來。

    舅媽前一晚上和舅舅吵架，心情不好，看到她搗亂，一巴掌朝她的臉扇了過去，罵了一句，“煩死了！”

    她看到落寶意笑嘻嘻的臉變得錯愕，笑容僵住了，眼底噙著淚水，不敢哭。

    她當(dāng)時站在旁邊，不敢?guī)停戮藡屵w怒自己。

    舅媽也知道自己過分了，收拾好東西之后，牽著她的小手進(jìn)洗澡間洗干凈，抱著出來放在沙發(fā)上，想說幾句，但見她想哭不敢哭的模樣，舅媽最終把她抱在懷中，什么都沒說。

    舅媽抱著她的時候，哭了。

    落寶意之后變得很懂事。

    但其實舅媽說她以前也很懂事，乖巧得不得了，是爸爸mama死了之后，她才變得鬧騰起來的。

    落寶意缺乏安全感，她未必記得爸爸mama，但是那種感情是有留下的。

    “姐，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錦書望著臨兒，“沒事，我去看看樊mama?！?/br>
    這兩天總是想起落寶意。

    走出臨兒的房間，望著那抽芽的樹枝，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。

    她知道，以后再也見不到落寶意了。

    不管是撒嬌的，調(diào)皮的，乖巧的，鬧騰的，演戲的，賽車的，都見不到了。

    她記憶最深刻的，是落寶意那張想哭而不敢哭的臉。

    也后悔當(dāng)時沒有像舅媽那樣，過去抱著她。

    雖然那個時候，她是想上手去揍她小屁股的。

    時間過去，生氣沒了，只剩下心疼。

    到了樊mama的屋中，她已經(jīng)調(diào)整好情緒，但是眼眶還留著一抹紅。

    樊mama見狀，忙便要直起身來問，“怎么了？這是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錦書壓著她的肩膀，“沒事，別起來，是風(fēng)吹了眼睛，揉了一下。”

    樊mama不信，這初夏的風(fēng)能有多大？

    “真沒事？是殿下欺負(fù)你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怎么會？他不會欺負(fù)我?！卞\書伸手塞進(jìn)去揉她的后腰，“好些了么？”

    樊mama嘆氣，“躺得心焦啊，沒用了，老了就是不中用，丁點的事也要躺這么多日，像皇后說的那樣，需要找些人來才行啊?！?/br>
    “誰說您沒用的？這王府離了您就不行，敏先生管不來內(nèi)宅，我也沒有經(jīng)驗，這幾日幸虧是有朱嬤嬤幫襯著?！?/br>
    樊mama望著她，“回頭我尋些信得過的人，王府家大業(yè)大，日后全仗著您來管，也沒有三頭六臂啊。”

    “有您，有滿姑姑，至于人手嘛，慢慢地從家生子里頭培養(yǎng)，皇后的意思，不是找管事的，而是要提拔和培養(yǎng)一些人，一些真正能幫您分擔(dān)的人，而不是只管埋頭聽您吩咐，而沒點決斷的那種?！?/br>
    樊mama唉了一聲，“可我畢竟也力不從心了，王妃，若是換做往年，府中里里外外的事，我都能處理得妥妥當(dāng)當(dāng)，您沒見過我當(dāng)打的時候，現(xiàn)在一個紫菱……唉！”

    她起身給樊mama端水送藥，道：“反正在我心里，您就是很能干的，以前如何我不知，現(xiàn)在就沒人及得上您?！?/br>
    樊mama聽了這話，覺得十分受用，自信心回來了一些。

    顯然這一次沒控好紫菱，讓她傷了臨兒，著實也大大打擊了樊mama。

    這樣的事，換做往日是絕對不可能出現(xiàn)的。

    “紫菱的事，您不必管，少淵會處理的?！卞\書寬慰著，眼底閃過寒芒，“而且如今她也不會比您好過。”

    紫菱這些日子確實不好過。

    頑固傷了她的前胸后腰，且咬了一塊rou，盛醫(yī)山莊的大夫給她治療過，但骨頭的傷差不多好了，那傷口卻一直發(fā)紅。

    按說，皮rou傷是最容易好的，尤其是她們這種練武之人。

    可骨頭都不怎么痛了，后背的傷卻是開始潰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