趙長河拔刀：“那你給我砍兩下，這事就算了?！?/br>
    韓無病拔劍：“難道你不知道，就你這些事情，誰旁觀誰都想砍你？”

    很好，戰(zhàn)意起來了。

    刀劍相交，一觸即發(fā)。

    遠處的唐晚妝輕輕搖頭：“分明還是個大孩子……好了，我們回去吧?！?/br>
    侍女好奇道：“小姐不看看這打斗結(jié)果？韓無病修行還是比趙長河高的，萬一誤傷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傷不了，最多皮外傷，活該受著。”

    “如果是趙長河打贏了，亂世書會閃嗎？”

    “也閃不了，如果這種都叫戰(zhàn)斗的話……那趙長河與夏遲遲將來可能會有更激烈的戰(zhàn)斗，說不定就是今晚，亂世書閃不閃？”

    侍女兩眼蒙圈了一下，忽然醒悟，吃吃道：“小姐你你你……”

    唐晚妝撫額思考：“他與魔教妖女關(guān)系如此，很不妥當(dāng)，按理我應(yīng)該設(shè)法破壞了才是……但他這情義，真搞了破壞必起隔閡，此事真是難辦……”

    侍女看了她一眼，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強行破壞當(dāng)然起隔閡，但其實還有另外一種破壞辦法，比如你把他搶過來就完事了，不但沒有隔閡，還負(fù)距離了呢。小姐你這么有謀，就沒想過嗎？

    唐晚妝當(dāng)然沒有想過，誰考慮這種事情把自己往里搭啊……何況她還是因為趙長河不想議親才更希望他做皇子的。

    最終她的策略還是最簡單粗暴冠冕堂皇：“全域搜索擒拿四象教與彌勒教妖人，還劍湖城朗朗乾坤！”

    先把夏遲遲趕走了再說，起碼今天你們沒法干柴烈火，以后怎么處理慢慢考慮。

    夕陽西下。

    城中官府緝拿魔教，城外兩個大孩子在打架。

    打了一個多時辰，雙雙筋疲力盡地停手，躺在山丘上看著落日晚霞，不想說話。

    亂世書果然沒有閃。

    一場酣暢淋漓的比武，對趙長河而言比糾纏在什么身份和情感里更舒暢。原先預(yù)計的古劍湖畔，本就不應(yīng)該有那些七七八八的破事兒，千里赴會，刀劍相約，酣暢一戰(zhàn)，多好啊……現(xiàn)在意境都壞了大半，可惜可惜。

    這會兒能體會到當(dāng)時崔元雍和岳紅翎約斗之后雙方為什么能互相欣賞，當(dāng)你這一刀砍出去從來摧枯拉朽但卻被對方巧妙化解的時候，那一刻心中是真的能產(chǎn)生佩服情緒的。

    于是便知道，下一次應(yīng)該如何處理會更加完美。實力便是在這一場有一場的試煉之中長進。

    “小韓啊……”趙長河忽然道：“你剛才藏了殺招吧？我感覺有一剎那頭皮發(fā)麻的意?！?/br>
    “不錯。”韓無病看天：“讓你的，勝負(fù)已定?！?/br>
    “呸！”趙長河想撐面子，卻心知剛才自己有意地壓著龍雀威力不濫用，不靠神兵之威的話自己確實可能是輸?shù)?，也就光棍沒去死撐，問道：“你有殺招，之前你身陷險境的時候為什么不用？”

    “因為這招是你在親女人的時候，我在劍室里悟出來的。”

    趙長河：“……女人果然拖累練功的速度?！?/br>
    韓無病道：“有需要青樓解決就完事，武者之心不應(yīng)該拖累在這樣的地方?！?/br>
    “如果有人喜歡你呢？”

    “只要明確拒絕了，自不會有薄幸之事，我本也沒興趣，何必誤人一生？”韓無病道：“你這樣的豪俠，本也不應(yīng)該糾纏男女事，總讓人覺得別扭得很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么你我心中的江湖，還是有區(qū)別的?！?/br>
    “哦？”韓無病道：“悟心中之劍，除世間不平，豈非如此？我看你也差不多啊……”

    趙長河摸出隨身的酒葫蘆，打開舒服的灌了一大口：“我夢想的是仗劍江湖載酒行，楚腰纖細(xì)掌中輕?，F(xiàn)在實現(xiàn)了前半句吧，雖然用的是刀……后半句我也覺得很不適合我的樣子，我好像做不到那樣的游刃有余，總覺得尷尬?！?/br>
    韓無病想了想，失笑道：“雖然不是很適合你的脾性，但覺得你好像已經(jīng)走在路上了。不過我奉勸你，這似乎像是薄幸者之言，真這么下去，夏遲遲腰間之劍早晚要你首級?！?/br>
    趙長河忽然想起了原詩后半句。

    “十年一覺揚州夢，贏得青樓薄幸名?！?/br>
    小韓兄弟很敏銳啊……

    但話說回來了，青樓薄幸的其實是你，而我才不愛做這種事。

    所以薄幸者如何定義？

    韓無病忽然道：“興盡矣，你我相別之期也到了，以后你身邊沒有人打擾你啃女人了?！?/br>
    趙長河問道：“你打算去哪？”

    韓無病道：“回湖底?！?/br>
    趙長河：“？”

    “那是劍客之地，我打算在里面悟劍?！?/br>
    “多久？”

    “不知時日，反正日常用度也可以潛回城中采買，生活無礙?！?/br>
    趙長河咂了咂嘴，這很劍客，可惜這種日子自己怕是一天都過不下去。

    “那就再會。”趙長河起身，錘了錘韓無病的肩膀：“你或許是我江湖上的第一個朋友。”

    韓無病笑笑不答。死去的友人不算的話，趙長河其實是他在江湖上唯一的朋友。

    趙長河沒有嘰歪，背上龍雀，大步離去：“走了，希望下次再見，你已出淵?！?/br>
    韓無病目送他的背影，暗道這貨其實有點文化。

    不知道他這句話，指的是出了湖底，還是潛龍出淵。

    其實大家都還有很多事沒有做的。他韓無病還有劍廬之事，別人不知道，其實內(nèi)里頗有些重要背景牽連，與上個紀(jì)元也很有關(guān)系。趙長河更是像一種風(fēng)云匯聚的味兒，圍繞在他身邊的事情就沒有級別低的，不是崔家就是四象教，還有鎮(zhèn)魔司。

    但互相作為唯一的朋友，兩個人卻都沒有提“你有沒有事情需要我?guī)兔Α边@樣的話，連問都沒問一句情況，因為都覺得這是必須自己去面對的事。

    當(dāng)你解決了，那便出淵。

    韓無病有一種很強烈的預(yù)感，下次相見，若是不死，便是名動天下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回到劍湖城，趙長河一條街都沒走出去，就被熟悉的青樓老鴇拉住了：“哎喲喂這位公子，是不是忘了什么人？”

    迎著街頭巷尾怪異的目光，趙長河捏著腦袋繞進了后門。

    竹林依然清幽，不見琴聲飄揚。

    趙長河熟門熟路地踏上竹樓，唐晚妝伏案披衣，正在寫著什么，時不時輕咳兩聲，看不出此前攔著彌勒教主的超卓實力，只能讓人覺得病弱卻又辛勞。

    趙長河無端想起了諸葛丞相……雖然唐晚妝對帝國的重要性肯定比不上諸葛那么重要，那觀感還真有點像。

    趙長河站在門口看了一陣，終于開口打破沉寂：“你怎么完全不在乎風(fēng)評似的，把自己和青樓聯(lián)系在一起也一點都不忌諱。”

    唐晚妝頭也不抬：“外人不知，知道的人自然不會無端聯(lián)想，青樓不過一個掩人耳目之地，好用就行?！?/br>
    “怎么好用了，隨便一個啥不比這個好？”

    “因為青樓迎來送往，信息很多，是個便利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讀春秋的？”

    唐晚妝終于停筆：“站在那里干什么？進來說話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來復(fù)命，說完就走。”趙長河道：“雖然劍還是被夏遲遲拿去了，但你擔(dān)心的神劍肆虐傷人之事并未發(fā)生，算不算完成任務(wù)？算的話我就走了?！?/br>
    “你覺得這個任務(wù)就可以直接抵消功法與龍雀？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不是一錘子買賣，后續(xù)還有，但也不至于一直給我發(fā)任務(wù)吧？老實說，真讓我996，我不干的?！?/br>
    唐晚妝并不知道什么是996，也懶得問，只是道：“第二個任務(wù)很簡單的，你現(xiàn)在就可以完成，只要你點頭就行?！?/br>
    趙長河奇道：“什么任務(wù)？”

    “今晚就住在青樓里，隨便點一個姑娘，睡到天亮就完成任務(wù)?！?/br>
    趙長河立刻知道她在想什么，心里也沒好氣：“你不要逼我又口嗨你。”

    唐晚妝定定地看著他，她也知道這當(dāng)口如果這貨口嗨會是什么。

    “算了。”趙長河轉(zhuǎn)身離去：“看你伏案辛勞的樣子，正常人都有幾分敬意，我就不說難聽的了。但我感情的事，不希望任何人插手，就算我親爹來了都不行?！?/br>
    第101章 長河決堤

    “等等。”唐晚妝終于嘆了口氣，起身道：“是我冒昧，公子非薄幸者，本是好事……若是不急回去，不妨進來用杯茶。”

    趙長河沒有進去，冷然道：“我現(xiàn)在懷疑你正在監(jiān)視我的客棧，請撤銷，否則大家面上不好看?！?/br>
    唐晚妝搖搖頭：“并未監(jiān)視，反倒是外圍道路有人護持，公子可知為何？”

    趙長河愣了一下，一時沒想出來。

    唐晚妝笑笑：“公子的馬過于名貴，自己又經(jīng)常在外，若是無人護持，早已被盜。劍湖城是很亂的地方，客棧并不是那么可靠，這些天公子沒怎么體驗到，是因為有鎮(zhèn)魔司在?！?/br>
    “行吧?！壁w長河嘆了口氣，覺得也算個人情，終于沒有那么硬邦邦，進屋坐在她對面：“首座，說到這個吧，鎮(zhèn)魔司是在幫我護馬，我不能不識好壞。但說實在話，沒體驗到劍湖城的亂，對我來說是不算什么好事，相反是件挺可惜的事情?！?/br>
    唐晚妝沒有說什么，安靜地沏茶，似乎在思考他這話。

    趙長河索性道：“你知道我這次劍湖之旅，最暢快的是什么時候么？”

    唐晚妝道：“輾轉(zhuǎn)千里，躍馬橫刀，救下韓無病的時候?！?/br>
    趙長河撫掌道：“不錯！”

    說著聲音都大了不少：“那才痛快！對不對？我和韓無病相約之戰(zhàn)，本來也應(yīng)該很痛快……可惜之后這些時日，鎮(zhèn)魔司，魔教，一場鬧劇，把我們的興致搞得索然無味。別看無病得了劍又悟了絕招，好像收獲很大，我看他也是興致缺缺，心里別扭的?！?/br>
    唐晚妝終于忍不住辯駁了一句：“此事因四象教欲尋神劍而起，便是沒有鎮(zhèn)魔司，你們也要被打擾這番雅興，彌勒教更是直奔夏遲遲的人頭而來，鎮(zhèn)魔司反倒是讓事態(tài)沒有變壞。你還不如去怪夏遲遲……”

    說著似乎覺得這么說會被人誤解成酸味的樣子，便閉口不言，只是給趙長河遞了杯茶。

    趙長河搖頭道：“我誰都沒怪，和你說這些并不是怪誰的意思……只是想說，保護我，我很感謝，但是我需要的不是這些……可能你覺得我是為了所謂‘雅興’，也不是，只是被保護中的趙長河可能從此再也沒有成長，非我所愿，也未必是你所愿見?！?/br>
    唐晚妝嘆了口氣：“但任你闖蕩江湖不聞不問，這很危險?！?/br>
    “所以你內(nèi)心若是真把我當(dāng)皇子看，那我建議你反倒要幫我遮掩所謂皇子的嫌疑，就像當(dāng)初的通緝令一樣，只要朱雀彌勒這類反賊頂尖頭目至今還以為皇子洛振武掛了，我就不會有你們想象的那類不可抗的危險。至于其他江湖風(fēng)波，是必須歷過的，我相信多年前，你也歷過，否則也不會有地榜第三的唐晚妝?！?/br>
    唐晚妝眼里掩不住的欣賞，慢慢道：“若是死了呢？”

    “那不如死了?！壁w長河平靜道：“亂世將臨，你獨撐大廈是撐不住的，世間腥風(fēng)血雨必將開啟。若是那個時候，我依然碌碌，那在亂世之中也活不了幾年，早點死在江湖上又有什么區(qū)別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