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筆趣閣 - 玄幻小說 - 兩王相親(1v1 古言)在線閱讀 - 逐獵場

逐獵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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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陸玉于凌晨雞鳴剛剛破曉時沉沉睜眼。

    一夜狂亂,身上酸痛猶未消。

    身邊淮安王如永眠,陸玉心有余怒,揚開他搭在身上的手臂,起身穿衣。

    衣衫在昨夜的撕扯已不成型,勉強穿著好,陸玉悄聲走到墻壁掛畫前,畫軸后,鑿出的小洞放了一卷紙筒,取下紙筒后,空洞可通對面房間,清晰看清里面境況。

    陸玉將紙筒收在袖間,從后窗跳出。

    后窗樓下,女官冷綰已牽馬在此等候。

    “家主?!?/br>
    陸玉點頭,“回驛館?!眱扇蓑?qū)馬離開。

    回到驛館,冷綰在陸玉門前守護等候。

    不多時,大門打開,方才進門的青衫女子已然不見,一副矜貴清雅男子模樣。

    門后之人冠正面清,頭發(fā)盡數(shù)束于玄冠中,俊雅修貴,身如枝竹。長袍外穿,直裾襯于袍內(nèi),白綢里褲收進黑皮翹頭靴。

    面前人是當(dāng)朝陸郡王,陸玉,陸時明。

    冷綰匯報,“本地縣令甘食其已在會客廳等候?!?/br>
    陸玉點頭,步進會客廳兩人客套問候,侍人奉上茶來。

    陸玉見只有他一人,直入正題,“今日彭縣尉何在?”

    甘食其臉色些許尷尬,“彭縣尉今日有公干,故差遣我來,配合郡王調(diào)查工作?!?/br>
    叁月前,淮安郡隔壁零陵郡起水縣水災(zāi),朝廷撥下一筆救災(zāi)銀救援,本以為已按部就班,沒想到起水縣涌入大量流民搶奪,兩城流民蕩亂。同時間,零陵郡縣令被災(zāi)民截殺分尸分食,零陵郡縣尉亦是受驚托病不出,零陵郡由起水縣引起,陷入混亂。

    流民暴動,必是災(zāi)患未得到安撫。層層查下來,無人有罪。女帝心知各層有包庇之嫌,命陸玉南下查清災(zāi)案。

    陸玉初到零陵起水,處處碰壁,一時間無處可下手。南下之前已暗中派人調(diào)查,零陵淮安兩郡有官員勾結(jié)貪墨。

    是以陸玉轉(zhuǎn)移方向,從淮安郡下手,于前幾日放出風(fēng)聲,她將于昨日到達淮安郡元河縣。

    實際她已提前到達,和冷綰在此觀察了幾日。

    茶煙悠悠飄散,甘食其看不清陸玉的眼睛。

    陸玉將茶盞放下,“縣尉若是公干,必在官署,我也應(yīng)前去拜訪?!?/br>
    她起身,“甘縣令,有勞了?!?/br>
    甘食其心頭沉重。簡單幾句話聊下來,陸郡王威壓不可小覷,他實難有借詞推脫。

    他一介小官,一邊是自己上級,一邊是朝中郡王,左右得罪不得。

    甘食其作揖,“請隨我來?!?/br>
    出了驛館,驛館門前一輛舊馬車。雖看起來遠舊,但整潔干凈。

    是甘食其準(zhǔn)備的馬車。

    陸玉問,“是你家的嗎?”

    甘食其面有窘色,但舒展笑笑,“郡王昨日到達,想是來不及租賃馬車,下官在馬驛借了一輛?!?/br>
    “……雖是舊了些,但我和我妻已經(jīng)打掃干凈,郡王恕罪?!?/br>
    方才在會客廳第一面見甘食其,陸玉多多少少也看出他家貧尚能溫飽的模樣,他寒門出身,初入仕便做到縣令不易。想來這輛馬車是他俸祿范圍內(nèi)能承受的最好的了。

    陸玉拍拍他的肩,“甘縣令與我們一同騎馬去吧,我初來此處對氣候有些許不適,馬車坐久了頭暈?!?/br>
    說話間,冷綰已牽馬而來,陸玉掀袍跨上馬去,“縣令會騎馬嗎。無事,我的女官會協(xié)助你駕馬。”

    叁人往官署方向奔去,甘食其晃晃悠悠夾住馬背,冷綰牽過他的馬繩,和他的馬并駕齊驅(qū),跟在陸玉后面。

    到達官署,彭縣尉并不在其中,甘食其也茫然。

    陸玉真正目的并非為了拜訪。

    只有縣尉才有權(quán)限打開當(dāng)?shù)貦n案賬館,她要查稅收銀賬。有貪污必要做賬,這世間沒有天衣無縫的賬本。

    陸玉有料到不會這么輕易拿到賬本。

    她給冷綰使了個眼色,冷綰離開片刻很快回來。

    “聽官署的老人說,碰縣尉去了登光山,陪同膠西王和淮安王狩獵了。”

    陸玉抬步往官署外走去,吩咐冷綰,“去準(zhǔn)備?!?/br>
    甘食其今日任務(wù)是全程陪同陸玉,小碎步跟緊陸玉,“郡王殿下要去哪?有需要下官去辦的嗎?”

    陸玉淡淡笑笑,“甘縣令一起來吧?!?/br>
    “否則,彭縣尉要怨你疏忽職守了。”

    不多時,叁人跨上馬背,帶著弓箭往登光山馳奔而去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“你說,陸玉來淮安了?”

    登光山下的白紗帷帳里,江展倚在軟枕上,聽到彭縣尉的話,慢慢坐起身,目色森然。

    “正是,昨夜我收到消息,陸郡王當(dāng)夜要抵達淮安,我前去迎接,但并未接到人,說是未走官道沒碰上面。已于昨夜在驛館下榻?!迸砜h尉說這話時,萬般小心謹慎,不時抬眼瞄江展的臉色。

    江展并非和陸玉不和。

    而是有血海深仇。

    “殿下,”來人在帷帳外報話,“膠西王到。”

    “四哥。”錦衣華服束金冠的少年不等來人報完,掀簾入帳,江展起身,“六弟?!?/br>
    江桓加冠,本月進長安受封食邑侯爵,承襲父親爵位,回封地時經(jīng)過淮安元河,與江展短暫相聚。

    江桓父親和江展父親是同父異母親兄弟,兩人皆是皇親貴胄,屬先祖親孫。

    兄弟二人寒暄,彭縣尉適時退下,布置騎射事宜。

    “四哥,我聽說陛下查零陵郡貪墨案派了陸玉南下,昨夜已到達淮安。”

    “嗯?!苯沟貞?yīng)。

    江桓臉色憤然,“這種走狗我不愿多看一眼。”

    滄海陸氏開國時隨先祖征戰(zhàn),立下戰(zhàn)功,封侯賞地,屬外姓,并非血緣親王,自是不能和國姓江氏一脈相比。七年前,陸玉承襲其父爵位,助現(xiàn)任女帝登基,有擁立之功,是女帝跟前紅人。

    江展眼眸幽幽,“六弟,慎言?!?/br>
    “他是陛下的人?!?/br>
    “那又如何,他偽造證據(jù)污蔑……”

    “六弟,”江展厲色打斷江桓的話,“話多錯多,謹防六耳?!?/br>
    少年人沉不住氣,遇到兄長竹筒倒豆子傾泄怨氣,替兄長不平。

    半年前,陸玉收集證據(jù)上奏女帝,江景私受賄賂,斂財授官,家中囤積鎧甲武器,意圖謀反,女帝雷霆之勢威壓,將江景遣入長安問審,江景下獄后不堪受辱自殺而亡。

    胡奴屢次犯邊境,彼時江展正在邊境布防備戰(zhàn),臨開戰(zhàn)前收到消息,指揮失誤吃了敗仗,遣返長安。而接替江展的正是陸玉長兄陸蕭。

    女帝念江展有戰(zhàn)功,未奪淮安王一脈封地榮華,江景之子江展繼位,奪去中央兵權(quán),固守封地,無詔不得進長安。

    氣氛一時沉悶。江展斟酒,慶祝弟弟加冠成年。

    “來,不想那些了。陪為兄暢飲一杯?!?/br>
    江桓面露難色,“我……母親不讓我喝酒……”

    “在外怕什么,她又看不見。”江桓雖已加冠,但自幼受保護,心態(tài)幼稚,還不夠成熟。

    江展笑著將酒杯杵到弟弟嘴邊,“將來成親可怎么辦,喝都不會喝,新婚快當(dāng)夜灌醉了還怎么見新婦?”

    江桓紅透耳根,局促著抿了一口,“好辣……”

    江展哈哈大笑。

    帷帳外彭縣尉道,“兩位殿下,獵物已齊備,周遭已清場,出發(fā)否?”

    江展起身,挎上弓箭,“走,看看你這幾年射藝有無進步?!?/br>
    登光山屬淮安一處小山,雖不及大型狩獵那般有排場,但兄弟二人獵趣已是足夠。

    南方地區(qū)山頭小而多。

    登光山西靠陵水,東臨深林,天然野獸好去處。

    到底是小型狩獵,江展刻意沒做大排場,攜弟弟與縣尉和隨從幾人,策馬進入深林。

    林中樹風(fēng)颯颯生響,葉片刮過耳邊,縱馬奔馳,難得暢快。

    “六弟,一炷香內(nèi),比比咱倆誰打下的獵物多?!?/br>
    踏馬而行,疾風(fēng)呼嘯,江桓大聲道,“若是我贏了呢,有什么彩頭?”

    江展迎風(fēng)而上,“去我府上,隨意挑一件你喜愛的東西帶走。”

    “好啊,那我要那把淺光青銅劍?!?/br>
    “贏了,便贈與你?!?/br>
    二人散開尋找獵物,彭縣尉跟著江桓,以免膠西王出什么意外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陸玉叁人抵達登光山,山外已豎了旗,圍了一圈人。

    冷綰低聲問,“家主,要不要報上身份?!?/br>
    陸玉瞧一眼遠處有火把濃煙飄搖,擂鼓陣陣,應(yīng)是狩獵已開始。

    萬里無云,還未到晌午,蟬聲尖銳繚繞在山頭。

    鳥雀驚飛,在空中盤桓,陸玉仰頭觀雀,伸手,一只黑鵲落于掌間啾啾不休。

    甘食其試探著問,“郡王,不如我上前通報一聲,讓他們放行?”

    陸玉抬手放飛黑鵲。鵲翅棱棱,驚飛徘徊,消失在天邊。

    “不必了,跟我來?!?/br>
    叁人調(diào)轉(zhuǎn)馬頭,繞道而行,深入山林。

    江展獨身策馬疾馳。落葉鋒利刮面,臉頰陡起一道細絲般紅痕,銳痛絲絲縷縷刮擦,也未曾皺眉頭。

    胸中情緒幾乎要炸開。

    盡管在弟弟面前表現(xiàn)的平靜,可江展如何不恨?

    從戰(zhàn)歸來未曾見父親最后一面,父親身死牢獄,家中背負冤屈不能申訴。

    誰能申訴,誰敢申訴?

    天子一言,伏尸百萬。君要臣死,不死不忠。

    他有怨恨,也有私心。只是,不能說。

    一朝天子一朝臣。天子,在其位是天子,落位,便是塵泥。

    鼓聲悠悠揚揚自遠處響起,叁十聲后,便是香煙落盡之時。

    江展打下叁只獵物,挎在馬背上,背后箭匣中只剩一只箭。

    林中異風(fēng)突起,有虎嘯聲此起彼伏。

    竟是猛虎?

    江展興奮起來。打一張虎皮回去,正好送給江桓作為他的加冠禮。

    策馬揚鞭朝著虎嘯方向去。不多時,馬蹄聲踏踏,江桓遠遠望見江展打馬疾沖而來,雀躍不已,“四哥,看我們誰打下這只虎!”

    一行人打起精神,跟在兩位殿下身后,謹防不測。

    叢中虎皮斑紋隱動,眾人保持著距離。

    江展二人彎弓搭弦,屏息等待時機。

    忽然,林中飛禽不知為何受驚,颯颯而散,飛入天際,虎子受驚,吟嘯一聲狂奔出來。

    眾馬受驚,紛紛揚起前蹄躍奔,江展江桓緊隨其上追擊,夾緊馬鐙,撒開馬繩,箭于弦上,瞬發(fā)——

    箭破風(fēng)聲,繃得極緊的弦穿風(fēng)破葉,咻然錚鳴,一箭射穿虎腦?;㈤L吟嘯叫,奔走幾步倒地,沒了聲息。

    帷帳處的鼓聲停了。

    晌午到。日光浮色,穿林過葉,照在滿身血色死無聲息的虎身上,泛起粼粼光塵。

    眾人定睛,虎身上的箭不是江展的玄羽箭,也不是江桓的赤羽箭。

    白翎箭猶自顫動不休。

    風(fēng)中彌漫的血腥倏然被吹散,白漿艷血無聲淌滿綠草土地。

    眾人回首。

    陸玉收弓。

    “兩位殿下,安好?!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