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嗯，我這一年北上都走慣了，嘎嘎熟?！碧請@昌cao著學(xué)來的方言，筆劃道，“這回還是一樣，火車先經(jīng)停山東把貨卸下來，然后再把剩余的貨送到關(guān)東去。來回估計得個把月吧，中間我還得親自盯著他們給災(zāi)民發(fā)物資才行。上回發(fā)東西的時候我不在，就有人私扣了好幾大箱糖，你說這些人缺不缺德？唉！這饑荒，把多少人都逼死了，到底什么時候是個頭哦?！?/br>
    金朝沉默了，因?yàn)樗肋@樣的苦痛還要持續(xù)很多年，且只會一年比一年更無望。

    “盡力而為吧?！苯鸪呐奶請@昌的肩膀，只能這么疏導(dǎo)道。

    “最該死的就是你弟他大舅?！碧請@昌聽?wèi)T了程大器對傅明璽的謾罵，這會兒便也脫口而出了，“堂堂一個山東督軍，連天災(zāi)這會兒都要強(qiáng)取豪奪百姓。你是沒親眼見到，當(dāng)?shù)匕傩毡凰频没畈幌氯ィ瓦B易子而食的都有！”

    “森莫是易子而食？”nyoman抬手，弱弱提問道。陶園昌剛剛的語氣過于激動，讓本就只有半吊子中文水平的nyoman更加聽不懂中國話了。

    “就是你吃我兒子，我吃你兒子的意思?！碧請@昌中譯中，解釋道。

    nyoman瞪大雙眼，露出的眼白在他蜜色的肌膚上顯得更加瘆人了。良久他才捂著心口，痛心道：“我能鶴泥一起去送貨嗎，大善人先生？”

    金朝訓(xùn)斥道：“你別湊熱鬧，nyoman，陶哥是去救人的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不是，我妹有！我就是想鶴這位先生億起揍人?！眓yoman捶著大腿，憤慨道。

    “……你中文爛成這樣，還是安生點(diǎn)盡早回爪哇吧?！苯鸪鲱~，不想承認(rèn)nyoman的中文是他一手教起的。

    “有你在爪哇幫我盯著廠子和種植園，我才能安心回國處理生意。沒有你，陶老板也沒法拿到這么多白糖去賑災(zāi)，所以你現(xiàn)在做的已經(jīng)是在救人了?！?/br>
    nyoman的眼神逐漸從懵懂變?yōu)閳砸?，最終在金朝信任的目光下沉重地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：“我會繼續(xù)做好我的工作，努力救更多人的！”

    第123章 談話（上）

    “哥哥，你下課了嗎？”沈滿棣趴在門上聽了會兒動靜后才輕輕敲了敲門。

    “啊，都這個點(diǎn)了?！苯虝壬戳丝幢?，提著公文包和沈滿棠告辭，“那今晚就上到這吧，沈少爺有空最好再消化一下我剛剛講過的題。”

    “好，先生慢走?！鄙驖M棠將人送到樓梯口，然后轉(zhuǎn)身“惡狠狠”地對沈滿棣道，“你干嘛呢？故意的是不是？沒看到我在學(xué)習(xí)嗎？”

    “是姆媽讓我來‘解救’你的！她說你再上下去人都要傻了?！鄙驖M棣殷勤地獻(xiàn)上手中的牛奶，然后十分狗腿地給沈滿棠捏起了腿。

    沈滿棠有些意外，他沉思著坐到床尾凳上，又重復(fù)了遍：“是姆媽讓你來的？”

    “對啊對啊，她說你學(xué)習(xí)太辛苦，會把身體熬垮的，”沈滿棣爬上床，又跪在沈滿棠后頭給他捶起背來。

    沈滿棠沉默地喝著牛奶，沒有搭話?；丶液蟮倪@段時間，他確實(shí)快要學(xué)吐了。就連金朝給他請的這些補(bǔ)習(xí)老師都十分訝異他突然燃起的學(xué)習(xí)積極性。除了每日上學(xué)和偶爾去趟片場外，他幾乎就沒踏出過房門。常常前腳剛送走一位先生，后腳就有另一門課的先生來了。

    學(xué)不完，根本學(xué)不完。他想著自己與金朝之間怎么也填不滿的差距，便又開始胸悶心悸了。

    “哥哥，你都不跟我說話，是不是學(xué)傻了?！鄙驖M棣滑下床，害怕地大喊道，“姆媽，哥哥真的傻了！”

    “嘖！”沈滿棠趕忙捂住沈滿棣的嘴，把他拖回床上，“你別去和姆媽胡說八道。”

    可惜他還沒來不及訓(xùn)上沈滿棣幾句，傅君佩就真的被招來了。來得那么快，像是本就在門外候著一般。

    “小滿，我進(jìn)來了?！备稻迩昧饲瞄T，過了兩秒才開門進(jìn)來。

    “姆媽！”沈滿棣一見著傅君佩就高興地跑過去，一蹦一跳地圍著她腳邊打轉(zhuǎn)。

    “別鬧，去找你蘆jiejie玩，姆媽有話要和哥哥說。”傅君佩一掌送走小兒子，鎖上門后才轉(zhuǎn)身正面沈滿棠迷茫又拘謹(jǐn)?shù)难凵瘛?/br>
    沈滿棠甫一對視便匆忙移開視線，幾秒后又覺得自己這樣下意識的舉動有些傷人，才僵硬地轉(zhuǎn)了回去。

    傅君佩也同樣有些不自然，她尷尬地走到床尾凳前，小心翼翼道：“小滿，姆媽想和你聊聊，成嗎？”

    沈滿棠垂眼咬著玻璃杯，暗暗往長凳的邊緣挪了挪，給傅君佩讓出好大一個空位。他沒像之前一樣掉頭就走，便是默許傅君佩接著說下去了。

    傅君佩悲喜交加，輕輕挨在了椅凳上，沒敢靠沈滿棠太近?！澳氵€愿意和姆媽說話，姆媽真的很高興?！?/br>
    沈滿棠微微啟唇，松開玻璃杯反駁道：“我沒不愿意……”

    “姆媽知道自己不負(fù)責(zé)任，缺席了你的成長，還給你童年帶來了很大的傷害，所以你厭棄我也是應(yīng)該的。哪怕你一輩子都和之前一樣對我愛答不理，那也是我活該。”傅君佩試探性地伸出手，輕輕覆在沈滿棠冰涼的手背上。

    “姆媽本來還想，你不愿意跟我走，那我先去把自己治好了再回來陪你。你在沈滄身邊，總比在我這個病人身邊要過得好些?？赡穻尣恢溃覀冃M也生病了?！备稻宓脑捳Z十分溫柔，像是一簇軟軟的羽毛輕輕拂過沈滿棠的眼角，讓他有些想流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