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朝垂眸沉思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上輩子哪怕與陶?qǐng)@昌日日相見，也沒有真正了解過他。

    “而且你一個(gè)小孩在這兒多孤單啊，我多招一些同齡人與你作伴，你們也有話聊。我最煩那種上班時(shí)間壓榨工人不許他們說話的老板了，干活多辛苦啊，要是再?zèng)]個(gè)人講話，這日子也太難熬了。”

    金朝側(cè)過臉去，眼圈微微發(fā)紅。他這輩子好像又多了一個(gè)不得不拼命拉住的人。

    暑假，三年未歸國的沈攸終于在世界戰(zhàn)爭(zhēng)結(jié)束的這年回了家。沈滄早早地去了碼頭等她，親自把她接了回來。

    “姑姑！”沈滿棠從樓梯上飛奔下來，熱情地?fù)涞缴蜇鼞牙铩?/br>
    “哎呀，寶貝，”沈攸被撞得后退了幾步，“怎么三年沒見，長這么大了？”

    “姑姑我想死你了?！鄙驖M棠舉著雙臂，一蹦一跳地要沈攸抱他。

    “姑姑也想你，”沈攸試著托舉了一下沈滿棠，放棄了，“你一下子長這么大，姑姑都抱不動(dòng)了?！?/br>
    她又刮了刮他的鼻頭，寵溺道：“姑姑這次給你帶了好多巧克力，你去看看喜不喜歡?！?/br>
    沈滿棠看著桌上堆成一座小山的巧克力盒，沖樓上大喊一聲：“元寶，下來幫我拿巧克力，我拿不動(dòng)?！?/br>
    沈攸“咦”了聲：“誰是元寶？”

    “元寶是我最好的朋友?！鄙驖M棠踩上凳子，把最上面的一部分巧克力先拿了下來。

    “我們小滿都交好朋友啦？”沈攸開心道，“真好，終于有人能陪你一起玩了。”

    沈滿棠“嘿嘿”一笑，害羞地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

    金朝下樓，先給沈攸問安行禮后，才抱起了沈滿棠拿不動(dòng)的另一半巧克力。

    “你們上去玩吧，姑姑要先去見你祖母了，晚上再來找你一起用飯?！鄙蜇鼝鄄会屖值仄似驖M棠粉嘟嘟的臉蛋，“哎呀，我家寶貝長得太俊了，以后也不知道哪家姑娘這么有福氣能和你談朋友哦?！?/br>
    金朝腹誹，按沈滿棠原來的秉性，全上海灘的姑娘都不夠他談的。

    沈滿棠被揉得嗚嗚叫，等沈攸過完手癮才放過了他。

    進(jìn)西廂樓前，沈攸先在西花園里徘徊了會(huì)兒。她對(duì)曹錦和其實(shí)說不上思念，但從二哥那得知母親糊涂了的消息，還是不免有些心酸。

    沈攸出生后不久，沈天佑鄉(xiāng)下那還未休的妻子王宥慈便上門來托孤了，沈天佑自覺有愧于王宥慈，因而堅(jiān)持把沈泱留下了。曹錦和一個(gè)貴女哪受得了這氣，定是要把沈家鬧得天翻地覆的。因此沈攸自小就沒感受過多少父慈母愛，只與沈滄最為親近。

    她本來也不叫沈攸的，這名字還是曹錦和一氣之下改的。沈家祖上是浙江吳興縣最大的一戶漁家，沈天佑便是靠變賣家中幾十艘漁船來上海發(fā)的家，因此他給沈家三兄妹起的名里都帶水。“沈泱”本是沈天佑給小女兒準(zhǔn)備的名字。

    說來可笑，沈泱原名沈孝亨，是王宥慈從遠(yuǎn)房旁支那里花錢過繼來的?？缮蛱煊右话焉蜚蠼舆M(jìn)家門就迫不及待要給他改名上族譜，為此竟然直接把襁褓中女兒的名字拿來用了。

    于是曹錦和干脆給女兒選了個(gè)五行屬土的字。土克水，她恨不得把沈天佑的財(cái)源全堵上了。

    就連名字都暗含母親對(duì)父親的報(bào)復(fù)，沈攸長這么大又得到過多少愛呢？她撿了幾個(gè)石片，在西花園的池塘里打起了水漂。

    “打水漂站這么直可不行。”沈攸身后傳來一道悅耳的男聲，“重心要后移，手與水面保持二十公分的距離最佳，手臂發(fā)力的同時(shí)身子前移，將石子旋轉(zhuǎn)拋出?！?/br>
    “砰，砰，砰……”三道水聲響起，趙豐年的石子已跳到了池塘另一側(cè)。

    “可惜池子太小了，不然還能跳得更遠(yuǎn)?！壁w豐年笑著，彬彬有禮地向沈攸脫帽鞠躬，“擾了四小姐雅興，是屬下失禮了。鄙人趙豐年，是二爺?shù)南聦?，現(xiàn)在在隆燊擔(dān)任襄理?！?/br>
    “趙襄理，”沈攸微笑著伸出手，落落大方道，“不用那么客氣，叫我沈攸就好?！?/br>
    趙豐年握上這只綢緞般的纖纖玉手，心中剛有幾分蕩漾，就被丁香的聲音拉回了現(xiàn)實(shí)。

    “四小姐，您怎么在這啊，叫小的好找。二爺說您今日回國，特意讓我給老太太打扮了一番迎接您呢。”

    “我船坐久了有些暈，方才便想著先來花園里透透氣。要早知道丁香jiejie你在找我，我就先過去了?！鄙蜇焐隙∠愕氖直?，又朝趙豐年揮了揮手，“趙襄理，我先失陪了?！?/br>
    趙豐年忙不迭地點(diǎn)頭道：“四小姐慢走?！?/br>
    丁香的目光在二人間來回巡視，察覺出一絲不對(duì)勁來。等到走出西花園，她才有些羞澀地同沈攸說道：“四小姐，剛剛您見著的，是我的丈夫?！?/br>
    沈攸大吃一驚，欣喜道：“丁香姐，你都結(jié)婚啦！什么時(shí)候的事?。慷紱]人告訴我。恭喜恭喜?。　?/br>
    丁香將頭發(fā)挽到耳后，不好意思道：“也就前不久的事，我要是知道您要是回來，就遲些再擺酒了。”

    “哎呀，真好真好。母親要是知道了，一定會(huì)很高興的?！鄙蜇呐亩∠愕氖?，感慨道，“母親若是沒糊涂，定會(huì)給你添一份嫁妝的。不如這樣，我?guī)退a(bǔ)上，也算是全了她的心意?！?/br>
    “這可使不得，”丁香連忙擺手拒絕，“二爺給我的嫁妝已經(jīng)夠多了。再說了，我一個(gè)下人，這本就不是我應(yīng)該拿的。四小姐與老太太的心意，小的都心領(lǐng)了，可別再破費(fèi)了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