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哈，”宋斯發(fā)出輕快的笑聲，用無奈得近乎寵愛的目光看向他，“姚姚，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？還是說，你對你自己——還有那個叫程湛的年輕人，太自信了呢？”

    他欣賞著姚芯臉上的表情——錯愕與緊張來回交錯，使得那張美好的臉蛋霎時更加生動起來。他就像是在觀賞自己家養(yǎng)的一只寵物，因?yàn)槠淇蓯鄣耐獗砗臀⒉蛔愕赖牧α?，發(fā)怒也只會抓爛窗簾和劃破沙發(fā)，一切調(diào)皮的行為都是無傷大雅的。

    “可惜啊。”

    在姚芯即將咬破嘴唇的前一秒，他再次發(fā)出了一模一樣的感嘆。

    “你真是太天真了，姚姚，我都有點(diǎn)可憐你了——還記得我之前讓你讀過的那本故事書嗎？”

    他語氣的轉(zhuǎn)變讓姚芯警惕起來，宋斯伸出手試圖搭在他的手背上，但被他反應(yīng)迅速地躲開了，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放棄做這些無用功吧?！彼嗡股裆匀坏厥栈亓吮凰汩_的手，道，“我的小公主?！?/br>
    伴隨著八音盒旋轉(zhuǎn)到最后，五個緩慢的音節(jié)同這幾個字一同落下。如同落下的一道驚雷，姚芯心里涌起一陣不適，卻也在同一時間意識到宋斯所說的意思——

    《麋鹿與圖夫斯塔爾公主》……他在心里喃喃道。

    “你現(xiàn)在，和那個離開城堡的小公主有什么兩樣呢？”

    宋斯道：“但有一點(diǎn)不同，姚姚，我不是故事里的那只麋鹿。

    “是我讓姚家倒臺，是我收集證據(jù)讓你父親入獄——所以，嚴(yán)格來說，你并不能說是‘離開了’城堡，而應(yīng)該是被城堡‘拋棄了’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是你做的？”

    姚芯嘴唇顫抖，一字一句地問道。

    盡管在與姚之明見面之后，他的心中隱隱就有猜測——冷靜下來想想，他父親入獄一事絕非意外，必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；但聽到宋斯就這樣坦然地親口承認(rèn)，還是讓他腦中“嗡”的一響，身子搖晃兩下，險些支撐不住跪倒在地。

    手臂上傳來被握住的力道，讓他穩(wěn)住了身形，但立刻就被他揮開。

    宋斯憐愛的目光如化實(shí)質(zhì)，緊緊地追隨著他，好像是要在他的身軀上活生生地燙出一個洞，“還不止這些呢，姚姚?！?/br>
    他繼續(xù)用那種不緊不慢的語氣，殘忍地訴說著：“你父親剛剛出事的那段時間，你過得很艱難，一直找不到工作對不對？

    “傻孩子，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是你不夠好，那些公司才不要你的？可是大大小小的公司，各種各樣的工作崗位你都投遍了簡歷，但大部分你連前去面試的機(jī)會都沒有。

    “那你現(xiàn)在再仔細(xì)想想，到底是因?yàn)槭裁茨兀俊?/br>
    “可惜啊……”他再一次發(fā)出幽幽的嘆息，“我沒想到程湛會去京云，更沒想過京云的面試官居然真的會錄用你。”

    宋斯搖搖頭，像是真的感到惋惜一般，又一次溫柔地將手覆上他的肩膀，就像一株枯萎的老藤。而這一次，姚芯已經(jīng)沒有精力再去躲開他了。

    “再來說說你之前愛得要命的那個小男朋友吧?！彼嗡拐f著，一邊加重了手心的力道，“你猜他是從哪里搞到那個軟件的來源的呢？”

    “唉，不過這也不能完全怪我，對嗎，姚姚？如果他真的有你想象得那么愛你，他當(dāng)初就根本不會打開那個軟件，也就更加不會接受我給他寄去的攝像頭了。

    “姚姚，你挑男朋友的眼光真是有點(diǎn)差，而且還很傻，不然怎么會被他欺負(fù)成那樣呢？”

    “還有你最寶貝的那個弟弟，你不知道吧，其實(shí)他對你——”

    “夠了！”

    姚芯渾身顫抖，冷汗涔涔。他的眼球傳來燒灼般的疼痛，汗水將他視線中的一切一分為二，他幾乎分不清楚淌在臉頰上的液體是淚還是汗。

    “我不想、聽你說這些……”

    第154章 狗急跳墻

    將美好的東西破壞，是人類的天性。

    因?yàn)榇竽X無法處理這一份過于圓滿的美好，所以只能通過摧毀它來中和內(nèi)心深處無法被滿足的欲望。

    尤其是，當(dāng)這份“美好”不屬于自己時。

    宋斯第一次意識到這一點(diǎn)是在幾十年前的一個尋常的下午，那時的他還十分年幼。被綠植與花卉鋪滿的園子里竄進(jìn)了一只白兔，這只雪白的小生命蹦蹦跳跳地停在他的面前，一下就吸引了他的注意。

    他小心翼翼地彎下腰，試探著撫摸那潔白的毛發(fā)。

    溫暖的，柔軟的，帶著生命暖融融的體溫。

    這種陌生而又奇妙的觸感讓他感到歡欣愉悅，于是他試著抱起這只兔子。

    兔子在他的手心中掙扎起來，他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另外一個生命如此鮮活的跳動。

    它太可愛了。宋斯忍不住感嘆，他把它舉到眼前，仔細(xì)地打量著。

    它有著雪一樣白的皮毛，血一樣紅的眼睛，柔軟而嬌小的身體里卻藏著無窮無盡的生命的和活力，使它在自己的手心中掙扎得更為激烈起來。

    太好了，太可愛了，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美妙的生物存在？

    他著迷地抱著它，將它圈進(jìn)自己的懷里，讓它貼著自己的胸膛，試圖將自己的勃勃的心跳聲也傳遞給它。

    一陣激烈地反抗過后，他懷中的兔子終于安靜了下來。

    過了很久，宋斯才將自己圈得緊緊的雙臂打開。

    他低下頭，看到了那只兔子柔軟而新鮮的尸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