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完，他拎起包便沖出門去，只留下一句被門板攔腰截斷的“拜拜小宸”。

    游宸望著那空蕩蕩的玄關處伸了伸手，最終那只手落回到自己臉上，他糾結(jié)地抓了抓頭發(fā)，最終長嘆一聲，讓自己放空躺在沙發(fā)上。

    那廂，姚芯一路頂著周圍同事的注目禮來到自己的工位旁坐下。

    ……雖然說之前他遲到或者請假的時候，也有這樣的經(jīng)歷，但今天的目光是不是有點……太熾熱了？

    “上頭來檢查了？”姚芯輕手輕腳地在自己的工位坐下，壓低了聲音詢問宴雁道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宴雁的表情奇怪，非要說的話或許是在憋笑。

    不能是幸災樂禍吧？姚芯狐疑地望著她，卻見后者朝他指了指手機。

    于是姚芯低頭查看。

    這一低頭，他花了足足十分鐘才重新抬起頭來。

    他臉上的疑惑消失了，轉(zhuǎn)而被一種完全沒能理清楚情況的空白取代。

    “為什么？”

    他的手指放在鍵盤上刪刪改改，最終千言萬語只濃縮成這三個字發(fā)送出去。

    宴雁回答他：也許是因為……你倆看著比較般配？

    姚芯有點崩潰：可我們是兄弟！視頻里都說了！

    雖然宴雁很想發(fā)一句“兄弟這么了”，但考慮到姚芯本人正坐在自己面前，她還是決定安慰對方一下：嗯……可能，你們看起來不太像？

    姚芯回了她六個點。

    他思緒紛亂，又順著那個視頻繼續(xù)下翻，發(fā)現(xiàn)連自己在公司年會上跳舞、彈鋼琴的視頻也被網(wǎng)友翻了出來。他對網(wǎng)友對自己的關注與討論倒是沒有太在意，只是突然間聯(lián)想到方才在家里游宸那些異樣的表現(xiàn)，現(xiàn)在終于明白過來了。

    兄弟就是兄弟啊，怎么能是……情侶呢？

    他心神不寧的狀態(tài)一直持續(xù)到了下班，錢垣送他回家時不經(jīng)意地出聲詢問：“不開心？”

    姚芯覺得這件事有些難以啟齒，只試探地提了一嘴，“網(wǎng)上那個視頻，你看到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采訪你和你弟弟的那個嗎？”錢垣表情不變，點點頭，道，“我看到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你有沒有看到，網(wǎng)上那些人說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?！卞X垣在紅燈前停下車，貼心地沒有提起網(wǎng)友們談論的具體內(nèi)容，而是轉(zhuǎn)過頭來，溫和地看向他，“你不喜歡他們那么說？”

    “也不是不喜歡，我知道他們沒有惡意的……”姚芯連忙道，他從副駕駛上坐起來，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著自己身前的安全帶。

    錢垣早已習慣了他各種各樣的小動作，因此很輕易地便分辨出了他此時的情緒——的確不是生氣，反倒是糾結(jié)不安占了上風。

    他在糾結(jié)什么？

    這個疑問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，錢垣微不可察地瞇了瞇眼，但沒有著急出聲，而是等著姚芯繼續(xù)說下去。

    “但是，這樣很奇怪?！币π菊f，“擁抱、送花，這些都是普通的兄弟會做的，我覺得我的舉動沒有問題，小宸的也沒有……我倒是無所謂啦，我就是擔心，小宸看到之后會怎么想……”

    說到這里，他的聲音漸漸微弱下去，像是陷入了自我懷疑，又喃喃道：“難道我們真的太親密了？……我是不是應該和小宸拉開一些距離？”

    錢垣攥緊方向盤的手微微放松，“或許吧?！?/br>
    “你也覺得我們太親密了？”姚芯不確定地詢問他。

    “不，這只能說明你們之間感情好，你沒有問題?！卞X垣這話說得巧妙，既安慰了姚芯，又將話題引向了另一個方向，“但可能是你弟弟有些依賴你?！?/br>
    姚芯眉頭一皺，露出些不贊同的表情來，錢垣又立刻道：“我知道，你弟弟很獨立。但我的意思是，這一年，一直都是你們兩個一起生活，你是他身邊唯一可以依靠的成年人，他又在高三，正是壓力大，情緒敏感的時候，所以才會顯得你們關系‘親密’?！?/br>
    果然，聽到他這么說，姚芯的表情有些松動，“那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可以順其自然?！卞X垣卻似乎并非想給他提出一些建議，只道，“他現(xiàn)在脫離了高考的環(huán)境，你可以多讓他出門和同學、同齡人一起玩，而且最后他也是要外出讀書——他有考慮過報哪所學校嗎？”

    聞言，姚芯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就伴隨著他的最后一句話轉(zhuǎn)移。他像是松了一口氣，用有些苦惱的語氣和錢垣聊起了擇校的事情。

    但只有他自己知道，這件事并未在他這里完全翻篇。

    自己方才的心態(tài)似乎是急于找到一個人，來告訴他自己和弟弟的關系是正常的，但倘若他真的問心無愧，完全可以將此事當作網(wǎng)友無心的玩笑，又何必如此在意？

    他在害怕什么？

    到底是害怕網(wǎng)上的言論會對游宸造成影響，還是害怕他們的親情不知不覺越了界？

    不過剛剛錢垣的話也的確提醒了他……或許他是應該和游宸好好聊一聊了。

    快到他家樓下時，姚芯突然想起一件事——盡管這聯(lián)想聽上去好像有些無厘頭，但他還是問出了口。他說：“對了，我看那個視頻里后面有幾秒拍到了你，有對你造成什么困擾嗎？”

    錢垣微愣，隨即搖了搖頭，說：“沒有?！?/br>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姚芯道，“我就是突然想起來，昨天攝像機拍到你的時候你好像有點……抗拒？我的意思是，如果你介意的話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