該讓他放開自己……得先安撫住他的情緒。蘇裕清還不至于被眼前的場景嚇得喪失思考能力，他默默在心里思考對策，就在施彥昭自顧自地向他訴說著那些“回憶”時——他甚至無法分辨施彥昭所說的那些有幾分真幾分假，因為那些事情他原本就沒有放在心上。

    順著施彥昭的話配合他，取得他的信任。他原本是這么計劃的。

    但直到施彥昭提到了第三個人的名字——姚芯。

    他用某種怪異的語氣吐出那個名字，好像不是在說，而是放在舌尖反復(fù)咀嚼，恨不得將這個名字的主人一同嚼爛、撕碎，從他的血rou中壓榨出憤恨與……嫉妒。

    這樣的語氣令蘇裕清感到心驚，那直白露骨的惡意通過施彥昭好聽的聲音流露出來，刺耳如同指甲在玻璃上刻出劃痕。

    恐慌再一次蔓延上來。

    但這一次不是因為他自己，而是另一種更加可怖的，如漲潮的海水沒過胸膛、頭頂，蘇裕清有種強烈的預(yù)感——施彥昭會對姚芯動手。

    而恐懼過后，一股難以言說的惱怒流淌過他的血液，蘇裕清甚至感到自己原本發(fā)麻的雙臂恢復(fù)了些微知覺。

    如果說他對施彥昭對他的所作所為尚且只是詫異與疲憊，或許還有一絲的憐憫；那么，從施彥昭提到姚芯的那一刻起，他的情緒只余下憤怒。

    但是不行，現(xiàn)在不是他憤怒發(fā)作的時機……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(fēng)，他生生克制住自己的沖動。因為他對情況無從把握，根本不能確保姚芯是否會受到傷害。

    于是他深吸一口氣，壓下心底的情緒，只是沉聲道：“放開我?！?/br>
    施彥昭立刻把環(huán)抱著他的雙手松開了。

    “我說的是這個。”他再次舉起那只被鎖鏈禁錮的手腕。

    “這個不行?！笔┱蚜⒖叹芙^了他，說完，他抿了抿唇，警惕地向四周張望著。

    他的這一動作在蘇裕清看來著實荒謬，難道這個房間還有除了他的施彥昭之外的人嗎？

    但施彥昭卻煞有介事地環(huán)視了一圈，隨后才壓低聲音道：“我只是害怕有人把你帶走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誰會把我?guī)ё?？”蘇裕清的語調(diào)如死水般平靜。

    “他們……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?！笔┱鸯o默片刻，堅持道，“但我知道他們想把我們兩個分開……這些年我們分隔兩地，連面都見不上，難道不是他們害的嗎？”

    又是他的妄想。

    蘇裕清懶得再同他爭辯。

    “我不會走的?！彼f，“放開我?！?/br>
    施彥昭固執(zhí)地?fù)u了搖頭。

    ……算了，只要他暫時不會傷害姚芯。蘇裕清在心里做著權(quán)衡，索性不再堅持，只問：“你要把我關(guān)到什么時候？”

    施彥昭答非所問，“師兄，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嗎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蘇裕清不接話，施彥昭卻能按照自己的邏輯解讀他的沉默，他欣喜地繼續(xù)向蘇裕清表達(dá)自己的愛意，“我真的等這天好久了……從我第一次遇到你的那一天開始……”

    第112章 瞬間

    ……第一次遇到我？

    聞言，蘇裕清的思緒不可抑制地停頓一瞬，他蹙起眉，腦海中有關(guān)與施彥昭初見的記憶業(yè)已模糊——只不過是在他做實驗的某天，導(dǎo)師把施彥昭領(lǐng)到身邊，說這是新加入的師弟。

    談不上美好的畫面，也沒有所謂驚心動魄，甚至連兩人之間的對話都顯得乏善可陳——

    “哦?！彼c點頭，只匆匆掃了施彥昭一眼，就重新把注意力投回到自己的實驗上。

    他不認(rèn)為這樣的初遇值得讓施彥昭對他一見傾心，或者反復(fù)回味。

    但很快，施彥昭像是猜到了他腦海中的想法，沖他微微一笑，開口道：“不是的，師兄，我第一次見你……你肯定已經(jīng)不記得了。”

    接下來，施彥昭向他描述了一幅全然陌生的畫面——

    不，并非是完全陌生的。

    隨著施彥昭繼續(xù)用那種甜蜜的語調(diào)，將那段回憶娓娓道來時，排除那些他主觀意義上幻想，蘇裕清恍然發(fā)現(xiàn)，在自己記憶不起眼的一角，似乎的確存放著有關(guān)的往日時光。

    大學(xué)時期的蘇裕清屬于是格外活躍的那一批人，他長相帥氣，成績優(yōu)異，每天似乎有大把用不完的精力花在各個部門、社團上。他每天都在結(jié)交形形色色的人，他們大都是只有一面之緣的人，難以在他心里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。

    大二的某天晚上，他參與的其中一個部門聚餐，為了蹭火鍋店的學(xué)生優(yōu)惠，幾人約在凌晨時集合。為了躲過查寢簽到，蘇裕清當(dāng)晚主動請纓幫阿姨巡樓，打算轉(zhuǎn)個兩圈就悄悄混出去。

    他走得很快，想著早點結(jié)束任務(wù)，甚至連各個寢室的房門都懶得敲開，匆匆逛了一圈就往樓下走去。

    他轉(zhuǎn)著手里大把的鑰匙，聽著它們相互碰撞的金屬聲回響在寂靜的樓道里。他來到一樓，聲控?zé)綦S之亮起——

    他這才發(fā)現(xiàn)在樓道的角落，坐著一個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的身影。

    蘇裕清被嚇了一跳，而那個坐著的人也循聲朝他望去。

    燈光昏暗老舊，那人身處黑暗中，四目相對，蘇裕清卻連對方的臉長什么樣子都未能看清。

    “咳。”他清了清嗓子，反應(yīng)過來自己此時的職責(zé)，便出聲詢問，“這么晚了，怎么還不回寢室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