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和linda，真的在戀愛嗎？”他假裝自己滿不在乎，盡管他的好奇已經把他平靜的偽裝快要撐破，就要爭先恐后地涌出來了。

    “當然……”蘇裕清低低地道，可話音又在他嘴邊輕快地拐了個彎，他好像很樂于欣賞姚芯臉上的情緒變化，“沒有——當然沒有?！?/br>
    “好的……”姚芯不會承認剛剛聽到他的“當然”時心臟有一瞬間好像被提起，盡管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為何緊張。他努力想象自己是一個記者，繼續(xù)道：“但你們那晚，在休息室……我看到她抱你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哦，所以擁抱在你看來就是表示愛情的方式——？”

    蘇裕清即使喝醉了也能誤解他的意思，然后精準地惹惱姚芯。后者果然像被踩了尾巴的貓，他飛快地否認道：“當然不是！擁抱還可以表示很多，比如……”說到這里，他突然卡了殼，腦海中如幻燈片放映般閃過幾幅有關擁抱的畫面——

    “比如，感謝。”蘇裕清接過他的話，道。

    “……是的?！?/br>
    “這個事情說起來有些復雜，起初是linda給我遞了一張假條?！碧K裕清道，“她告訴我她的母親住院了，我給她批了那張假條。后來她又找到我，因為她想要去財務那里預支工資，需要向我報備，我問她，‘要多少？’她說，‘十萬。我mama要做手術。’”

    姚芯安靜地聽著。

    “但是即使是預支工資也沒有這么個預支法，過了幾天我問她，‘你母親的手術費籌得怎么樣了？’她說，‘財務那邊只給我批了一萬，親戚朋友那邊我還在借。’”蘇裕清搖搖頭，將那只已經停止燃燒的煙放在唇邊，說，“我當時考慮了一會，然后說，‘我借給你吧’?！?/br>
    “別這么驚訝地看著我?！碧K裕清被他的目光逗笑了，毫無預兆地抬起手，在他的腦袋上揉了一把，“我難道看上去很窮嗎？都干到經理這個位置了，我還是有些存款的?！?/br>
    “不是。”姚芯躲開他的手，小聲道，“我只是，沒想到……”

    “沒想到我會主動借錢給她？”蘇裕清哼笑一聲。

    “嗯?！币π军c頭承認了，“那么多錢，又不是幾千幾百的小數目。雖然以前我可能也會借……你為什么要主動幫她？”

    蘇裕清沒有回答，反而問他，“那你說，以前的你為什么會借？”

    “因為，很簡單啊?！币π纠硭斎坏卣f，“因為以前的我有很多很多錢，幾萬塊對我來說是小錢，開瓶酒就沒了——但我不喜歡喝酒，如果這些錢能幫到別人，我當然愿意借給她?！?/br>
    蘇裕清點點頭表示認可，然后說：“你看，對你來說，借給她錢是因為你不把那些錢看作錢。十萬，甚至十幾萬、幾十萬，對你來說只是一個數字，可以隨意具象化成一瓶酒、一輛車，你也就不會介意用它去換另一個人的健康，對嗎？”

    “對，但那是對以前的我來說。”姚芯不留情面地指出，“我現(xiàn)在知道賺錢很困難，你也一定不可能有我當時那么有錢，那你為什么還是借給她了？”

    蘇裕清沒有表現(xiàn)出類似于被他刺痛的神情，他依然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，然后說：“你說得沒錯，但有錢人有有錢人的活法，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活法。我主動把錢借給她的原因其實和這個差不太多，因為對我來說，錢也只是一串數字。

    “只是這串數字背后代表的不是名酒豪車，它代表我的一日三餐，代表我父母的晚年生活，代表我可以暫時平靜安穩(wěn)地生活下去的日子?！?/br>
    “誰沒有為錢奔波過，我也是從底層員工開始干的。”蘇裕清的左手手指在自己的膝蓋上輕點著，目光微微向上方看去，那是一個陷入回憶的姿態(tài)，“剛進京云的那一年，我爸媽出車禍，我也四處籌過錢。”

    姚芯呼吸一滯，下意識地轉頭看他。

    第21章 要我抱你進去嗎

    但蘇裕清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，他的手也很穩(wěn)，依舊以那種固定的頻率輕輕敲擊著自己的膝蓋。他沒有對自己的過去表現(xiàn)出傾訴的欲望，而是簡單地用三言兩語帶過，“籌錢很難，把人命從鬼門關拉回來更難。很多時候就算有錢也沒用——他們還是走了?！?/br>
    姚芯張了張嘴，突然有些無所適從，“抱歉……”

    蘇裕清無所謂地擺擺手，說沒什么，“說起來可能有點矯情吧?！彼猿八频男α诵?，“反正我想，她經歷的我也經歷過，讓她輕松一點吧。”

    這個“她”，指的是linda。

    “要是那個時候也有人幫我就好了?！碧K裕清聳聳肩，“哎，我可真是個好領導?！?/br>
    “可是……”姚芯忍不住道，“她沒有還錢，對嗎？”

    這下，蘇裕清的臉上終于出現(xiàn)了些許松動的痕跡，他驚訝道：“你怎么知道？她離職之后，我就聯(lián)系不上她了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”姚芯默默，他沒有把宴雁的事說出去，只問，“她為什么離職了？”

    “說是她母親要轉院了，她要跟著去另一個城市照看?！碧K裕清簡潔道，“很合理的理由，對吧？所以我也不必要挽留她?！?/br>
    “還是她離職兩天后，我想問問她需不需要幫忙，才發(fā)現(xiàn)她把我拉黑了；我又托人去她mama原先住的醫(yī)院去問，知道她mama確實是轉院了?！?/br>
    姚芯低頭，輕輕踢走臺階上的一顆石子，說：“你借給她的錢不是小數目吧？你沒有想過……要回來嗎？”他用了十足委婉的說法，沒有像錢垣那樣直截了當地把“報警”說出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