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他還是拒絕了。

    捏著他臉的手微微放松，他感覺到臉頰傳來的陣陣酸脹感。這使他想到，這種酸脹感曾伴隨他多年，青春期時膝蓋處傳來的生長痛，成年后隱藏在口腔內(nèi)側(cè)的智齒；但生長痛已經(jīng)離他而去，智齒也在第一次疼痛發(fā)作后被拔去，這份曾使他在夜晚輾轉(zhuǎn)，疼得落淚，他以為永遠(yuǎn)得不到緩解的酸脹感也隨之被帶走，卻在這個寒冷的夜晚重新席卷了他。

    連他也說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，此時此刻，失去一切的他面對程湛還能說些什么呢？恨太沉重了，一點點就能蓋過其他的所有。因此他只是拼命搖頭，然后說自己還要養(yǎng)弟弟，弟弟還在讀高中。

    口不擇言地說完，他不愿再看程湛的神情，轉(zhuǎn)身落荒而逃。留下程湛在原地，緩緩地站起身，看著他逐漸藏進(jìn)夜色中的身影。

    手上似乎還殘留著對方臉上溫?zé)岬挠|感，程湛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手指。

    他對姚芯一開始只是憐愛的，覺得他可憐又可愛的，蹲在這里，像是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后被主人丟到街上流浪的小貓，收留一下，給口飯吃不是難事。但這只小貓不僅不愿意，還咬了他一口。于是他松了手，任由小貓?zhí)幼吡恕?/br>
    “啊啊啊——！”

    回家后的姚芯躺在床上以頭搶抱枕，像只被捏住的玩具橡皮鴨一般，輕輕地發(fā)出了足足一分鐘的慘叫。

    為什么要拒絕他！為什么要拒絕程湛！

    姚芯后悔了，他不想上班，他就想像之前一樣做一只混吃等死的米蟲。

    他哆嗦著手指在通訊錄里翻出程湛的聯(lián)系方式，點開對話框，心想著自己現(xiàn)在發(fā)信息說“我愿意”還來得及嗎？他明天一早就去副總辦公室報到，能不能讓他幫忙養(yǎng)一下弟弟？……

    手機(jī)屏幕在黑暗中發(fā)著白光，姚芯眼神一動，隨即驚恐地發(fā)現(xiàn)他給程湛的備注居然變成了“對方正在輸入中…”，他目光呆滯，緊接著，一個紅包跳了出來。

    程湛：[恭喜發(fā)財，大吉大利]

    程湛：天氣冷了，下次記得打車回家。

    程湛：可以找我報銷。

    “噼啪”。

    是手機(jī)掉到床下的聲音，也是姚芯輕輕碎掉的聲音。

    意識到剛剛自己點開對話框刪刪改改的時候，對方也能看到頂上顯示的“對方正在輸入中…”，他頓時發(fā)出了一聲尖銳爆鳴。

    但是他顯然不能太相信這個出租屋的隔音能力。

    隨著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從屋外傳來，他的房門被人豁然從外面打開，上身赤裸的游宸以一種捉j(luò)ian的氣勢，舉著開著手電筒的手機(jī)沖了進(jìn)來，問他：“你怎么了？！”

    第12章 美女，別怕

    “你怎么了？！”

    姚芯傻了。此時的他正維持著一個詭異的姿勢，仰躺著從床上倒吊下來，伸長了胳膊去撈不知掉到哪里的手機(jī)。由于姿勢問題，游宸破門而入，他的眼睛立刻與弟弟只穿著一條褲衩的……下體，打了個照面。

    姚芯一個鯉魚打挺……挺，沒挺起來，于是他只能崩潰地閉上眼，捂著臉大喊著質(zhì)問他：“你怎么回來了？！”

    游宸顯然也有些崩潰：“你在家見到我為什么不能換句話說？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姚芯蛄蛹著把自己翻過了身，透過指縫瞄他，支支吾吾地說，“你怎么不穿衣服……！這么冷的天，會感冒的！”

    “我在睡覺，被你吵醒了?！庇五诽固故幨幍厮⒃谒媲?，臉都黑了，“你無緣無故叫什么？我還以為……”他說到這里便沒了下文，見姚芯依然捂著臉，有些不耐煩地上手去掰他的手，“到底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姚芯雙手?jǐn)巢贿^體育生弟弟一只手，被摁著放下，露出一張莫名燒得通紅的臉來，他側(cè)著頭，眼神不敢亂瞟，一動不動地望著床頭柜，解釋道：“就是手機(jī)掉了……我撿個手機(jī)，撞到頭了?！?/br>
    他撒謊不打草稿，只是紅著的臉讓他看起來有些可疑。游宸有些懷疑地看了他一眼，松開箍著他的手，彎下腰幫他撿起了掉在床腳的手機(jī)，遞給他說：“給你。”

    姚芯飛快瞟了一眼手機(jī)屏幕，發(fā)現(xiàn)是黑著的才松了一口氣，他把手機(jī)收好，催促道：“好了好了，你快回去睡吧……”

    游宸嘟嚷著什么走到門口，替他關(guān)上房門前又有些遲疑地開口，問：“你每天都這么晚才回家嗎？最近這邊的路燈好像壞了……那條巷子很黑?！?/br>
    “啊沒有，只是今天加班加到……”姚芯脫口而出，但不等他解釋完，游宸就把門關(guān)上了。

    “比較晚……”

    姚芯摸了摸鼻子，心想怎么都不聽他把話說完，一點也不講禮貌。但他又轉(zhuǎn)念一想，有些明白過來剛剛游宸的態(tài)度——雖然別扭了點，但大概是在提醒他要注意安全，早點回家。

    不管游宸到底是不是這么想的，但姚芯最擅長自己哄自己，這么一想心里頓時舒服多了，他抓起手機(jī)，看到一分鐘前程湛又給他發(fā)來兩條消息。

    程湛：把錢收了。

    程湛：早點休息，晚安。

    姚芯稍加思索，心想反正都社死了，這錢不領(lǐng)白不領(lǐng)，咬咬牙把紅包點開，美滋滋地收了那兩百塊錢，這下打字的手指也利索起來，飛快地回復(fù)道：謝謝副總！

    沒想到程湛居然還沒睡，而是秒回他道：不用叫副總，你還是可以叫我叔叔。

    姚芯在心里“呵呵”一聲，心說我才不要和公司上層發(fā)展成一些奇怪的關(guān)系，但面上還是維持了自己唯唯諾諾打工人的形象，打字道：副總晚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