淳慶帝滿心不悅地離了慈寧宮。

    知子莫若母，楊太后見皇帝那神情，便知他翅膀硬了，不想再聽話了。

    卻也無可奈何。

    畢竟打從他坐上那把龍椅，就注定他不再是她的兒子。

    他會(huì)像絕大部分帝王一樣，渴望絕對(duì)專制的權(quán)力，渴望絕對(duì)的臣服與順從，渴望凌駕于世間一切的威嚴(yán)。

    她的兒子，終究是走上了無情帝王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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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淳慶帝便是再不情愿，最后還是采納裴瑕的諫言，加收江南三成稅，停了工部幾處土建，又從安西賑災(zāi)銀里分出三成，東拼西湊，好歹湊齊了給燕北的軍費(fèi)。

    然而沒等兵部購齊皮甲、弓箭、糧草等物資，燕北那邊來人了。

    彼時(shí)正是傍晚，淳慶帝批完今日奏折，剛準(zhǔn)備去后宮松快一二。

    太監(jiān)總管榮慶火急火燎跑過來：陛下，不好了！明德門外來了一大批軍隊(duì)，說是燕王使者前來覲見天子，嚷嚷著開城門，讓他們進(jìn)城歇息呢！

    淳慶帝霎時(shí)變了臉色：燕王使者？他們來做什么？來的什么人，帶了多少兵？外地藩王無詔不得入京，燕王一聲招呼沒打，就派人帶兵過來，是要造反么！

    榮慶也不知具體情況，淳慶帝連忙召來禁軍統(tǒng)領(lǐng)與金吾衛(wèi)大將軍。

    方知圍在明德門外的燕王使者，乃是燕王副將，名喚謝歸安，此次帶了五千精銳，說是來覲見天子，實(shí)則是來討債。

    弄清原委，淳慶帝這陣子本就憋悶的心情t，更是火上澆油，一點(diǎn)就著。

    朕是君，他們是臣，只有朕給他們的道理，哪有他們上門討要的份？狂妄，實(shí)在狂妄至極！

    上好的汝窯茶盞被狠狠拂落在地，淳慶帝撐著桌沿，咬牙切齒：這般忤逆犯上，燕王眼中可還有朕這個(gè)天子！

    倘若燕王在此，定要說一聲，沒有。

    他連昭寧帝都不放眼中，遑論一個(gè)平平無奇的侄子。

    前兩年得知淳慶帝登基，燕王不是沒想過打去長安，扶太子上位。

    但他也聽過司馬縉賢名，且又有那個(gè)聰明絕頂?shù)呐崾卣孑o佐，君臣二人將朝廷治理得井井有條，挑不出半點(diǎn)錯(cuò)。

    為著天下百姓的安寧，燕王遂放棄了這個(gè)念頭。

    畢竟太子上位，不一定能將這皇帝做好。

    賢妃的兒子上位便上位吧，若是靜娘還活著，定然也不愿自己為了太子，與賢妃母子為難，做出這等勞民傷財(cái)、不利于國的反叛之舉。

    長安與燕北，像昭寧帝在時(shí)，井水不犯河水，一切都挺好的。

    可才登基三年，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帝就欺負(fù)到他頭上，竟敢克扣他燕北的軍費(fèi)？

    當(dāng)真是過得太安生，分不清大小王了。

    燕王覺得也是時(shí)候給這侄子上堂課，教他知道什么叫做老虎的胡子碰不得。

    他給謝無陵五千精銳，直奔長安要債，并要求加兩成軍費(fèi)，算作利息。

    若無他與萬千戰(zhàn)士在燕北吃雪飲風(fēng)，拋頭顱灑熱血，哪有皇帝在長安的錦衣玉食，高枕無憂？

    多加兩成息，過分么？

    燕王覺得一點(diǎn)不過分。

    淳慶帝卻覺得燕王這是獅子大開口，簡直目無君上，狂悖至極！

    當(dāng)日夜里，淳慶帝下令，緊閉城門，不許燕北軍入城，違者以謀逆罪論之，殺無赦！

    此時(shí)已是十月初冬。

    長安雖不如燕北嚴(yán)寒，但夜里的風(fēng)也透著瑟瑟涼意。

    眼見城門緊閉，守城士兵還拿出弓箭與盾牌做出一副防御姿態(tài)，燕北車騎將軍扈洪宇握緊了劍柄：嚯，兄弟們千里迢迢趕來，他不好酒好菜招待著，直接給咱吃閉門羹??？謝賢侄，我就說兵帶少了吧！帶個(gè)三萬人，咱們直接把他這破城門給踏平嘍！

    跨坐在棗紅駿馬上的謝無陵也斂起笑意，嗓音卻還是懶洋洋的：義父說了，先禮后兵，怎么說他也是做叔父的，總不好一來就把侄子家的門給拆了。

    可咱跟小皇帝客氣，小皇帝是半點(diǎn)不把咱們王爺放在眼里啊。

    扈將軍擰著眉：這大冷天的，他就將咱們五千兄弟撂在外頭挨餓受凍？我們燕北軍叱咤北地，何時(shí)受過這份鳥氣！

    他說著，又回頭，看著身后那些精銳將士們，大家伙兒一路風(fēng)塵仆仆，都指著來長安吃頓飽飯，好嘛，直接被攔在了外頭。丟人，實(shí)在丟人！

    扈將軍受不了這委屈，謝無陵也覺得皇帝的腦袋給驢踢了。

    他們此番只帶了五千兵馬，他應(yīng)當(dāng)知曉這是給了面子，是來好商好量的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好了，他們想好好談，卻被關(guān)在了門外

    哪有這樣待客的道理。

    這筆賬且先記下。

    謝無陵看了眼漆黑的天色，道：再給他幾個(gè)時(shí)辰緩一緩，倘若明日午時(shí)，還無人來迎，咱就打道回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