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今這一出引君入甕，更是印證了兒臣的想法。父皇您只需要一個(gè)兒子，為了那個(gè)兒子，我、太子，我們其他人皆是可以丟棄的棋，給人踏腳的石。

    可兒臣不服，兒臣實(shí)在不服。兒臣哪里比不得司馬縉了？父皇，您明明曾經(jīng)那樣寵愛兒臣，兒臣也是真心敬您、愛您，可您為什么棄了兒臣，選了司馬縉？是兒臣哪不夠好么，還是兒臣哪不順您的心意了？父皇，兒臣不甘啊

    昭寧帝凝視著眼前的第三子，這孩子的眉眼隨了淑妃，性情又隨了他幾分。

    簡直比太子，還要像他與房淑靜的親生子。

    幾個(gè)兒子里，他的確也更偏愛這個(gè)兒子，也是唯一帶到身邊教養(yǎng)過的兒子。

    然而或許是溺愛太過，教他養(yǎng)得驕縱了些

    單就儲君而言，賢妃之子，的確更為穩(wěn)妥。

    裴守真說，為天下計(jì)，為百姓計(jì)。

    又與他說，再像故人，終究不是故人

    這個(gè)兒子再喜歡，也終究不是他與房淑靜的骨rou。

    于公于私，這大位也不好給了他。

    但昭寧帝并不會承認(rèn)，t他只望著三皇子，再次嘆了口氣：朕還沒死呢，你就這般心急

    且就算真將大位傳給你，你行事如此莽撞，一詐就出手，那把皇位又如何坐得穩(wěn)當(dāng)？

    還有那隴西節(jié)度使何慚，你當(dāng)他是個(gè)什么善茬，你就敢與他私下來往，此舉與與虎謀皮有何二異？

    老三，你別怪父皇算計(jì)你，倘若你肯學(xué)到你母親一半的審時(shí)度勢，又何至于今日？

    三皇子忽的落下淚來。

    再次抬頭，那雙看向昭寧帝的眼透著一份壓抑著的恨：我才不要像我母妃那般懦弱隱忍，一輩子活在旁人的影子下！我司馬澤便是死，也要死得堂堂正正，轟轟烈烈！

    不等昭寧帝反應(yīng)，便見三皇子紅著眼，直直朝龍影衛(wèi)的刀刃撞去。

    老三！

    三殿下！

    尖刀刺穿了三皇子的胸膛，他口中吐出鮮血，眼中也泛著猩紅，死死盯著昭寧帝：父皇，若有下輩子，我再也不要做你的兒子咳還有母妃我母妃

    他艱難地扭過臉，看向嚇得花容失色的賢妃，喉間一陣腥甜，又吐出一口血：賢賢母妃，你別為難我母妃。

    賢妃熱淚滾滾，哽咽道：傻孩子，你這個(gè)傻孩子。

    三皇子笑了笑，而后使出最后一份力，將身體從刀身拔出。

    濃重的鮮血霎時(shí)染紅了金色鎧甲，他仰頭，朝后重重倒去。

    充血的雙眼盯著房梁懸掛著的明亮菊紋宮燈，今日是中秋節(jié)啊。

    闔家團(tuán)圓的中秋。

    十五年前的中秋宮宴，也是這般輝煌明亮。

    他無意撞見父皇掐著母妃的脖子，面容猙獰地叫她笑。

    她笑了，父皇又說她笑得不像。

    她便繼續(xù)笑，直笑到父皇滿意。

    父皇喊她淑兒，她笑著迎合，是，臣妾是淑兒。

    可這樣父皇還是不滿意，抓著她的頭發(fā)厲聲質(zhì)問，為什么不愛他，為什么背叛他，明明他才是她的夫君

    那時(shí)他尚年幼，被那場面駭?shù)健?/br>
    還真以為母親背叛了父皇。

    他覺得母親低賤，對不住父皇，活該被那般對待。

    后來他知道，母親并未背叛父皇，背叛的另有其人。

    但他并未改觀，更覺得母親低賤，都被這樣對待了，竟然還能愛著父皇。

    她如何，如何就能忍下來呢？

    他不能忍。

    他忍不了。

    哪怕拼個(gè)魚死網(wǎng)破，他也不愿一輩子居于人下。

    映入眼中的光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地暗了。

    三皇子盯著那點(diǎn)微光，口中呢喃：母妃

    若有下輩子，你也別再遇到父皇了。

    【107】

    【107】/

    明月高懸, 萬籟俱寂，宣平坊沈宅卻無人入眠。

    前后門可都閂好了？讓忠叔帶著阿成阿禮，把前門看好, 能堵門的都堵上。

    李氏神情肅穆地交代完管家婆子, 又擔(dān)心朝窗外看了眼，嘴里低低念叨：有大郎守著后院便是, 老爺那副身子骨去了后院也擋不住什么，倒不如在屋里待著，也省得叫人記掛。

    沈玉嬌站在榻邊, 給床上并排熟睡的棣哥兒、阿瑜、阿瑾都掖好了被角, 又放下層層幔帳, 給孩子們隔絕出一個(gè)獨(dú)立靜謐的空間，這才緩步走到李氏身側(cè)。

    母親, 你都站了一整夜了, 坐下等吧。

    唉, 我這心里直打鼓, 哪里坐得穩(wěn)。

    李氏幽幽嘆氣：好好一個(gè)中秋佳節(jié), 外頭說亂就亂，實(shí)在是嚇煞人。

    今日宮宴，沈玉嬌原本要陪裴瑕一同赴宴。

    但裴瑕讓她帶著棣哥兒來宣平坊沈宅, 與她父母兄嫂一同過節(jié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