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胡說，胡說！錦華嘶啞地吼道。

    我是不是胡說，你心里清楚。

    賢妃暫時壓下心底的隱憂，好整以暇欣賞著此刻錦華的報應(yīng)，心底也涌起一份痛快：司馬瑩，像你這種瘋子，本就不配得到任何愛。

    或許她曾經(jīng)得到過，郭駙馬是真心實意愛過她，卻被她親手所刃，害了滿門。

    那一年的景王之亂，景王一脈、房家、郭家，死得實在太過慘烈。

    太子的羽翼也被折斷，徹底成了個廢人。

    思緒萬千之際，門外傳來一陣匆匆腳步聲。

    裴大人

    裴大人，你不能進(jìn)去

    門還是被推開了。

    一襲玄色長袍的裴瑕站在門邊，看著牢獄里的情況，面色陡沉：賢妃娘娘，你這是？

    賢妃蹙了蹙眉，剛想開口，地上的錦華吐著血，癲狂大笑：裴守真啊裴守真，你這個懦夫，小人！壽安三番兩次害你妻兒，你竟還能效忠賢妃母子，你可真是咳好肚量??！

    裴瑕眸色暗了暗。

    賢妃見狀，臉色也不大好看，呵斥道：你這毒婦，死到臨頭還挑撥離間！

    生怕她說出更多不該說的，賢妃給嬤嬤使了個眼色。

    嬤嬤會意，立刻上前堵住了錦華的嘴。

    大口大口的鮮血從胸口往上涌，卻又吐不出來，流回喉管，嗆了回去。

    到最后幾人眼睜睜看著錦華一張臉越來越紅，蜷縮的身軀逐漸僵硬，終是一動不動，成了一具冰冷尸體。

    賢妃從袖中掏出一張認(rèn)罪書，遞給嬤嬤。

    嬤嬤按著錦華的手沾了血，按下一個手掌印，而后將那封認(rèn)罪書遞還。

    賢妃沒立刻接過，而是看向裴瑕：裴學(xué)士，可要過目？

    裴瑕不動聲色掃了眼，語氣沉冷：娘娘，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

    賢妃直言不諱：陛下要她死。

    見裴瑕蹙眉，又將原委復(fù)述一遍，末了，賢妃將認(rèn)罪書收攏進(jìn)袍袖，行至裴瑕面前，深深朝他一拜。

    裴瑕朝后退了半步：娘娘這是在折煞微臣。

    賢妃仍是保持著行禮的姿勢：子不教，母之過。我為壽安生母，卻未能約束她的行為，致使她心生邪念，屢次作惡，實在慚愧，這一拜，你受得。

    裴瑕呼吸沉了沉，并未言語。

    我也知壽安罪孽深重，非死不足以賠罪。但她與南詔的婚事近在眉睫，陛下也不希望此時再出任何岔子，還請你顧念大局，暫且容她一些時日

    望著裴瑕眉宇間的沉郁，又想到錦華臨死前的挑撥，賢妃咬牙，看來再不能婦人之仁了。

    三載。

    她啞著嗓音：容她再活三載，三載之后，世上再無壽安公主。裴守真，我以壽安之命給你賠罪，可能換你此生效忠我縉兒？

    裴瑕仍是沉默不語。

    賢妃急道：倘若你非得叫她現(xiàn)下償命，引起南詔與我朝的紛爭暫且不說，你必定也會因此失了陛下的愛重。你應(yīng)當(dāng)知曉陛下何等在意聲名，不然他也不會一杯毒酒堵了錦華的嘴！錦華可是他親meimei

    你心下惱恨不假，但若為爭一時之氣，失了陛下歡心，你大好的前程該當(dāng)如何？你妻兒的榮華安穩(wěn)又當(dāng)如何？你裴氏一族的興盛又該如何？

    賢妃定定望著他：裴守真，你一向冷靜理智，切莫在此事上昏了頭，釀成大錯。

    倘若他真的如此不管不顧，賢妃想，那這人，日后也不堪用了。

    一陣長久靜默過后，裴瑕終是撩起眼皮，嗓音疏冷：若三載過后，娘娘食言，便恕微臣再無法效忠二殿下。

    賢妃眼皮微動，而后頷首：好，我答應(yīng)你。

    裴瑕抬袖一拜。

    余光瞥過地上錦華長公主的尸體：夜已深了，娘娘回宮去吧，此處微臣會處理妥當(dāng)。

    賢妃也深深看了那具尸體一眼，嘆道：有勞你了。

    她重新戴上兜帽，與嬤嬤一道離開。

    裴瑕靜立門邊，凝視著那死不瞑目之人。

    墻壁昏黃的燭光斜斜灑在他深邃的臉龐，半明半昧，而那雙狹長的眼底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洶涌暗色。

    【100】

    【100】/

    錦華長公主寫下認(rèn)罪書, 并自殺謝罪的消息，不出三日，傳遍朝野。

    昭寧帝痛心不已, 下令官府將長公主的認(rèn)罪書謄抄數(shù)頁, 張貼于市，以示天下。同時下旨判處秋婆等一干涉及拐賣案的重犯, 抄沒家產(chǎn)，斬首示眾。凡是涉及此案的妓館私窼也都依律處置，輕則罰金整頓, 重則關(guān)張入獄。

    此案所抄沒的財產(chǎn), 一大半收入國庫, 其余則依賢妃所諫，成立一處春暉堂, 專司給受害女子發(fā)撫恤、尋生路, 并繼續(xù)解救其他被發(fā)賣他鄉(xiāng)的女子。

    此舉一出, 百姓們齊齊稱贊皇帝圣明, 賢妃賢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