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, 一府主母便該有一府主母的模樣。

    由婢子們圍著捯飭到申時，前院婆子來請：娘子，郎君說差不多準(zhǔn)備出門了。

    好, 這就來。

    話音落下，里屋那扇螺鈿鑲嵌的檀木屏風(fēng)后, 裊裊婷婷走出一道端麗的身影。

    那婆子抬頭一看，滿眼驚艷。

    娘子平素常作清麗淡雅的裝扮, 今日盛裝華服, 竟有一種不可直視的光艷逼人。

    不單這婆子一人這樣想，便是白蘋這些貼身婢子也都贊不絕口：娘子這樣可真好看, 瑤池仙女下凡似的。

    娘子本就生得好，只是平日不愛打扮。

    看來娘子日后還是多多裝扮，瞧這多美，我都不舍得挪眼了。

    你挪不挪眼不打緊，郎君不挪眼就行了。

    婢子們掩唇調(diào)笑，自書房那日，娘子與郎君倆人如膠似漆，恩愛親密，她們看在眼里，喜在心里。

    畢竟主子們高興了，他們這些下人也能輕松些。

    沈玉嬌聽到她們這笑語，嗔怪一句，也沒多耽誤，點了冬絮陪同，一道往前院去。

    一刻鐘后。

    娘子萬福。

    娘子萬福

    前院的下人們紛紛行禮。

    裴瑕本在交代左管家一些瑣事，隱約聽得前頭那陣請安動靜，停下話音，抬眸看去。

    只見長廊之下，那盛服濃妝的年輕娘子款款而來。

    換下晨間那條夕嵐色衣裙，此刻她一襲絳紗色金紋深衣，鑲著寶石的繡花束腰，恰到好處掐出一把盈盈腰線。豐茂的烏發(fā)高盤，正中插著一把鑲嵌紅色寶石的金發(fā)梳，左右亦是同樣式的寶石鎏金流蘇發(fā)釵，隨著她行動間，金色流蘇在秋日明媚陽光下，瀲滟生輝。

    而比這金簪艷服更為奪目的，是她那張傅粉施朱的臉。

    眉若遠(yuǎn)山，朱唇如櫻，膚白勝雪，恰到好處的妝容將她點綴愈發(fā)嬌媚。

    一顰一笑，顧盼生輝，撩人心懷。

    這剎那，裴瑕看怔了，也后悔了。

    彼其之子美如玉，如今他只想將這塊美玉私藏，唯他一人能窺見這份溫潤瑩光。

    沈玉嬌也感受到那道落在身上如有實質(zhì)的注視。

    循著方向看去，便見不遠(yuǎn)處，裴瑕一身地黃交枝綾的紅色官袍，金銀錯蹀躞帶之下，懸著她送的那個桂花香囊。

    此刻，他一錯不錯望著她，眸光晦暗，隱泛幽深。

    她眉心微動，定睛再看，那道幽暗消失不見，他神色溫和地輕喚：玉娘。

    郎君萬福。沈玉嬌走上前，行了個禮：叫你久等了。

    不久。

    離得近了，似還能嗅到她烏發(fā)間淡淡的茉莉香，裴瑕握住她的手，笑了下：能看到你這般模樣，等再久也值。

    如今倆人親近了，他的言辭也不似從前那般古板。

    只是這一貫不解風(fēng)情的男人忽然懂了吟弄風(fēng)月，倒叫沈玉嬌還不大習(xí)慣。

    她沒接他那話，只赧然斂眸：快些出門吧，遲了不好。

    裴瑕嗯了聲，忽又想到什么：你那個香囊怎么沒系？

    沈玉嬌愣了一瞬，明白他說的是那個桂花香囊，道：已經(jīng)系了條琉璃珠宮絳，再系香囊，未免繁瑣，便沒系了。

    今日中秋，那個香囊正好應(yīng)景。

    裴瑕轉(zhuǎn)身，吩咐冬絮：你小跑回去，將娘子的桂花香囊取來。

    冬絮啊了聲，下意識看向沈玉嬌。

    沈玉嬌微微蹙眉：郎君，這一來一去耽誤時間，一個香囊而已

    不差這么一會兒。

    裴瑕朝她笑笑，看向冬絮的神色就淡了些：還不快去。

    他如今是有了官身之人，不怒自威，冬絮哪敢耽誤，忙提裙往后院跑去。

    沈玉嬌眉心蹙著，真覺為了個香囊折騰，沒那必要。

    或許是他行事，一向追求盡善盡美，非得要應(yīng)這么個景？

    左右一件小事，她也沒多想，隨著裴瑕先行上了馬車。

    約摸一刻鐘后，冬絮拿著香囊跑來，涼爽的秋日里跑得滿頭大汗，氣喘吁吁：來了來了。

    車簾掀起又放下，裴瑕親自將那枚秋香色香囊替沈玉嬌系上，這才滿意舒展眉眼：這樣才好。

    有區(qū)別嗎？沈玉嬌心下納悶。

    直到馬車入了宮，下車碰到尚書左仆射夫婦，互相見過禮后，左仆射夫人滿臉艷羨地夸道：早就聽聞裴學(xué)士與夫人是自幼訂婚，郎情妾意，琴瑟和鳴。今日一見，果真不假，不但同穿緋袍，還系著一樣的香囊，真是夫唱婦隨，伉儷情深啊。

    沒一會兒，半路遇到的禮部侍郎之妻也夸道：遠(yuǎn)遠(yuǎn)看你們走過來，真是郎才女貌，碧玉光輝，登對得很！這香囊是裴夫人親自繡的吧？哎呀，小夫妻就是好，你愿意繡，你家郎君也愿意系著真好啊。

    沈玉嬌也從這些夫人或感慨、或艷羨、或夸贊的話語中，隱約猜到裴瑕叫她系香囊的用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