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8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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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知是崔郡守家的六娘子認(rèn)出了自己,沈玉嬌錯愕半晌。 應(yīng)國公府的春日宴,那時她家中尚未敗落,她的確是赴宴了。 可崔家六娘子,她壓根就不記得這號人。 沒想到因緣巧合,竟是從這微末之處出了岔子。 沈玉嬌恍惚了好一陣。 裴瑕也不催她,只靜靜看著龍鳳喜燭之下,她一襲紅裝,描眉點唇,昳麗嬌美的模樣。 隱約間,好似回到去歲的洞房花燭夜。 她也是一襲紅妝,只那時她眉眼間滿是嬌怯羞赧,垂著眼,不敢看他。 但他也撞上好幾回,她偷偷看向他的眼,燭火下亮晶晶的,仿若盛滿星辰。 沈氏玉嬌,是他裴瑕之妻。 自始至終,毋庸置疑。 守真阿兄 輕輕的喚聲暫時拉回他抽離的思緒,裴瑕掀起眼簾,望向?qū)ψ恕?/br> 這個稱呼,雖也沒錯,可自成婚之后,她便極少這樣喚他,大多是喚他郎君。 她都不喚他郎君了。 這個認(rèn)知叫裴瑕胸口莫名悶窒,面上卻不顯,平靜應(yīng)著:我在。 沈玉嬌隔著龍鳳喜燭的暖黃燭光看著他,漆黑眼里躍動的光,分不清是火光,還是淚光:如你所知,五月里,府里便將我發(fā)喪了 稍頓,她嘴角扯出一抹嘲諷弧度:何其有幸,我能目睹自己的喪禮。 裴瑕薄唇緊抿,沉吟片刻,他啞聲道:到底發(fā)生了何事,你不必隱瞞。無論如何,我皆會為你做主。 為她做主么? 沈玉嬌眸光輕閃,她并不懷疑他的公正,只是 罷了,總得說個明白。 她稍定心緒,到底將搬去妙安堂之后的經(jīng)歷,娓娓道來。 大紅婚房好似與外界隔絕一般,只剩下她平靜敘述的嗓音,以及燭火時不時的蓽撥聲。 待說到流落金陵,在土地廟被謝無陵發(fā)現(xiàn)時,裴瑕沉沉開口:好了。 沈玉嬌看向他。 裴瑕面容平靜,只眉眼間凝著一份濃重又復(fù)雜的郁色,深潭般的黑眸定定望向她:玉娘,是我之過。 沈玉嬌微怔:這怎么能怪你我我從沒怪過你 頂多是怪王氏做得太狠絕,也怪自己命不好,若是家中未曾敗落,又何至于被欺至此。 你該怪我的。 裴瑕道:我是你的夫君,卻未能護你,害你經(jīng)歷這諸多苦難。 想到她口中輕描淡寫的瘟疫、接生、饑荒,搭在膝頭的長指不禁攏緊,裴瑕重重閉了閉眼。 再次睜眼,他問:既來了金陵,為何不去淮南尋我? 沈玉嬌默了兩息,道:尋你作什么呢?裴氏宗婦已死那就當(dāng)她死了吧。 裴瑕眉心擰起:你這是何意? 沈玉嬌抿了抿唇,少傾,她起身,行至裴瑕面前,屈膝就要拜。 膝蓋還未落地,雙臂就被面前的男人牢牢托住,他眉頭皺得更深:玉娘,你這是作甚? 沈玉嬌也比不過他的力氣,到底是被他拉了起來,一站穩(wěn),發(fā)現(xiàn)倆人距離太近,她都能聞到他衣袍熏的清雅檀香,腳步不由朝后退了一步。 裴瑕見她刻意保持距離,眸光一凝。 他們是夫妻,本不該如此。 守真阿兄。 玉娘,別這樣喚我。裴瑕直起身,狹眸深深望著她:我是你的郎婿,并非你的阿兄。 沈玉嬌心頭輕顫,卻還是硬著頭皮,迎上他的目光:裴氏宗婦已死,你的妻子沈氏已葬在邙山,如今天下皆知你裴守真是個鰥夫。 守真阿兄,你能來尋我,愿意替我主持公道,我很感激。但自那日看到送葬隊伍從我面前經(jīng)過,我就打定主意,從今往后,就當(dāng)沈氏玉娘已死,你施于我全家的恩,便以我一命抵了,從此你我兩不相欠,各自安好....... 她竭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,但話到嘴邊,還是忍不住蓄了滿眼的淚:你就當(dāng)今日沒見著我,回去過你的日子吧。 裴瑕聽得她話中訣別之意,胸膛那陣莫名悶窒之意更甚,直壓得他喉頭都發(fā)澀。 玉娘,我知你受了天大的委屈。 裴瑕默了一瞬,上前攬住她的肩:我既知你還活著,又怎可將此事囫圇揭過?你若還信我,回府后,我定給你一個交代。 感受到他溫柔的懷抱,沈玉嬌身子一顫,有那么一瞬,好似又回到半年前繾綣時光。 可這滿屋的鮮紅灼眼,她很快清醒,從他懷中離開,含淚凝著他:如何交代?害我之人是你母親!你雖是個秉公持正的君子,可她是含辛茹苦將你養(yǎng)大的寡母,本朝以孝為天,你若大義滅親,處置了她你日后的仕途該當(dāng)如何?除了我,無人會贊你大義滅親,旁人只會覺得你冷血無情、色欲熏心,竟為妻室,忤逆寡母!守真阿兄,不值當(dāng),真的不值當(dāng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