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知是金陵城和她八字不合，亦或是她無法舍下全部顏面跪地乞討，轉(zhuǎn)悠半日，最后只討到半塊饅頭。

    盡管她已饑腸轆轆、眼冒金星，但見孩子哭得可憐，到底還是將那半塊饅頭先掰碎了，又討了一碗水，泡化了給孩子一點(diǎn)點(diǎn)喂下。

    轉(zhuǎn)眼挨到了傍晚，那舍了一碗水的店家見她可憐，又予她半塊餅：出城往西走五里，有座土地廟，廟兒雖破，但起碼有片瓦舍遮蔽，趁著天還沒全黑，你去那過夜吧。

    沈玉嬌抱著孩子與那店家道謝，見夕陽西下，也不再耽誤，匆忙往城外趕去。

    緊趕慢趕，好歹在天黑前趕到那間半新不舊的土地廟。

    更叫沈玉嬌歡喜的時，土地公面前還擺著兩碟子貢品，一碟糕點(diǎn)，一碟果子。

    雖說那糕點(diǎn)落了灰，果子也蔫了，但對于許久沒吃過一頓飽飯的沈玉嬌而言，便是落了灰、蔫了爛，也比餓著肚子強(qiáng)。

    土地爺爺，您能借我一塊兒地遮風(fēng)避雨，我感激不盡，本不該再拿您的貢品，可我實(shí)在是太餓了您就當(dāng)可憐我，我今日吃了您的貢品，等改日我有銀錢了，一定買些新鮮的還給您。

    她說著，將懷中熟睡的孩子放在一旁的蒲團(tuán)上，恭恭敬敬朝臺上笑容和藹的土地公磕了三個頭，這才朝那兩碟貢品伸手。

    酥甜細(xì)膩的糕點(diǎn)剛一入口，沈玉嬌險些哭出來，她已記不清，多久沒吃到甜的了。

    她一手抓著糕點(diǎn)，一手抓著李子，又哭又笑地享受著這頓天賜的盛宴。

    忽的，靜謐的門外傳來一陣響動。

    沈玉嬌背脊陡然一僵，一路逃荒南下，叫她愈發(fā)地敏銳警惕。

    確認(rèn)那隱約傳來的響動并非風(fēng)聲，而是腳步聲，沈玉嬌心下大駭，借著夕陽余暉環(huán)顧四周，最后抱起孩子，鉆進(jìn)神龕之下。

    龕桌垂下的黃色簾布，剛好遮住她瘦小的身軀。

    而在腳步聲停在門前時，她恰好也將蒲團(tuán)上那兩碟貢品藏了進(jìn)來。

    下一刻，門被推開，呼啦啦進(jìn)了許多的腳步。

    老大，這回咱們可賺大了！那錢老狗平日拽得二五八萬的，剛才你不過拿刀在他面前耍了那么幾下，他就乖乖讓人把銀錢拿出來了！

    哈哈哈哈他那副吊慫樣，我差點(diǎn)兒沒笑出來。

    要我說，還是咱們老大威武，剛才那刀法，真是驚天地泣鬼神！

    來人似是有五六個，邊興高采烈地聊著，邊往屋里走。

    神龕下的沈玉嬌聽他們又是耍刀又是拿錢的，心頭一沉，這是遇到山匪了？

    耳聽那些腳步聲越來越近，她屏息凝神，又悄然捂住懷中嬰孩的耳朵，暗暗祈禱著孩子千萬別醒。

    神龕之上忽的響起一道咬牙切齒的疏懶嗓音：哪個兔崽子把老子給土地爺供的貢品吃了？連碟都偷，窮瘋了嘛！

    【12】

    【12】/

    原來那落灰的糕點(diǎn)和發(fā)蔫兒的果子，是這個山匪供的？

    沈玉嬌心下叫苦不迭，一會兒覺得怎的這般不湊巧，一會兒又猜這是不是土地公對她偷吃貢品的懲罰。

    估計是被哪個小乞丐偷吃了吧？老大別動怒，這趟差事咱們賺了不少，改明兒再給土地公供些新鮮的，不差這么一點(diǎn)兒！

    山貓說得是，老大，現(xiàn)在天色也不早了，家里還等著吃飯呢，您看

    神龕前那雙沾著塵土的黑靴往旁走了兩步，而后那道疏懶的嗓音再次響起：幺雞，你把燈點(diǎn)了。山貓，瘦猴，把匣子搬過來。

    是，老大！那幾人齊聲應(yīng)著，語氣里都透著一股興奮快活勁兒。

    沈玉嬌雖看不見外頭的情況，但聽他們所言，也猜出他們這是要分贓了

    那站在神龕前那黑色靴子的主人，就是這伙山匪的老大。

    現(xiàn)在她只能祈禱著他們能快些分完，速速離去。

    思忖間，簾外亮起朦朧的燭光，又傳來山匪們的交談聲。

    嗐，你還別說，這匣子挺沉的！

    那可不，里頭可是整整三百兩紋銀呢！

    這些山匪都是粗獷的大嗓門，土地廟又小，寂靜夜里都蕩出回音，直聽得沈玉嬌心驚rou跳，生怕孩子被吵醒。

    這念頭才起，哐當(dāng)一聲重響陡然從頭頂神龕傳來，直震得灰塵都從桌縫簌簌狂落。

    這下莫說是睡意本就淺的小嬰孩，就連沈玉嬌都被嚇得一抖，她也顧不上塵土瞇了眼睛，忙低頭去看懷中孩子。

    不等她看清，就聽哇的一聲弱弱哭音響起。

    沈玉嬌的呼吸霎時停住般，急忙去捂孩子的嘴。

    嗯？

    簾外傳來疑惑：你們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？

    啊？什么聲音？

    好像有孩子在哭。

    老大，你可別嚇人，這大晚上的荒郊野外哪有孩子啊。

    是啊，老大，快開匣子吧。

    行。山匪頭子懶洋洋應(yīng)了聲，腳步走向神龕。

    躲在龕下的沈玉嬌只覺一顆心都快跳出來，她捂著孩子的嘴，力氣太重怕把孩子悶死，力氣太輕又怕孩子哭聲泄出，只得低著頭，唇瓣貼著孩子的額頭，低低安撫著：平安別怕，姨母在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