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梳妝打扮，穿了一身韶粉桃枝春裙，梳了漂亮的發(fā)髻，在鏡前照了許久，帶上自己的包裹，出門找他。

    謝無鏡在門口等她，接過她的東西收進(jìn)芥子，帶她騰云而起。

    織愉卻沒有飛起來的驚喜。

    她欲言又止地指了指那曾經(jīng)生活過的山居。

    他問：“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她放下手，終是什么也沒有說，靠進(jìn)他懷里，“謝無鏡，你是神仙，豈不是會活很久很久？”

    他道：“嗯?！?/br>
    她問：“那去了靈云界之后，我可以修煉，活很久很久嗎？”

    謝無鏡：“也許不能。”

    他沒有把話說的太死。

    她只“哦”了聲，不再說話。

    靈云界中，一眾修士等著看她這位仙尊夫人。

    她剛落地，四面八方的目光便都投向了她。

    身為公主，她不懼被人看。

    她對這些陌生的、她以為的仙人們友好地笑了下。

    而靈云界回應(yīng)她的第一聲，是孟樞的一聲冷嗤。

    緊接著，是這些人蔑視的言論。

    謝無鏡護(hù)她，他們很快噤了聲。

    但她還是聽見了，他們口中，她和仙尊謝無鏡的云泥之別。

    謝無鏡將她送回堯光仙府。

    她無比沉默，入屋躺到床上。

    謝無鏡以為她累了，同她說了聲，便去處理正務(wù)。

    織愉躺了很久，才起床走出房門。

    她望著這偌大的仙府，走下長廊，卻一不小心觸動一個(gè)小小的水系陣法，嚇得立刻跑回廊下。

    然后，這一天她再也沒有踏出過長廊。

    到靈云界的第一天，她在廊下坐了很久，連話本也沒有看。

    她就這樣坐著，直到謝無鏡回來，一如往常般嬌氣地向他抱怨，“你們靈云界的東西真嚇人。”

    他同她解釋，說那是一個(gè)常見的小陣法。

    她又“哦”了一聲，不再說話。

    謝無鏡在靈云界缺席了十八年，剛回來，很忙。忙得抽空回來看一眼她，便要立刻去處理積攢的事務(wù)。

    他叫她有事可以隨時(shí)找他。

    她應(yīng)下，但總是坐在長廊下發(fā)呆。

    他對她很細(xì)心，在忙碌中仍然發(fā)現(xiàn)了她的異樣，帶她去找了一名仙侍。

    仙侍入府后，她rou眼可見地開心了很多。

    而他也在這時(shí)去了巫咸退魔。

    他告訴她，他最早七日后回來。

    她問，“退魔？我可以去嗎？”

    他道：“戰(zhàn)場危險(xiǎn)。”

    她又問：“那我可以修煉嗎？等我修煉成功了，我是不是就能和你一起去了？”

    他道：“道途沒有成功一說，靈云界也從沒有凡人修煉?！?/br>
    她不再說話。

    他手抬了下，像是想觸碰她?？赡苁窍朊念^，或者拍拍她的背。

    可看出了她對他的生疏，最終還是不動聲色地垂下手，轉(zhuǎn)身叫來仙侍。留下一句“好好照顧夫人”，便匆匆離去。

    他又一次離開。

    不過這一次，她安心許多，她確定他一定會回來。

    謝無鏡離去后的第四天，各方慶賀仙尊有了夫人的禮送到了堯光仙府。

    送禮來的人第一次見織愉，多多少少說話都透著鄙夷。

    織愉也不客氣，全部都罵了回去，罵得那些人臉漲得通紅，半天憋不出一句話。

    送禮的最后一人是來自桑澤城的武侍，奉柳別鴻的命送來一棵隔世夢花樹。

    柳別鴻要武侍帶話，武侍不敢不說。

    他硬著頭皮，做好被罵的準(zhǔn)備，開口道：“此樹乃神族時(shí)期，夢神留下的隔世夢花樹。樹如瓊玉，花若云霞，實(shí)乃舉世罕見的美景?！?/br>
    織愉對這棵鬼斧神工的神樹喜歡極了，滿面笑容地對武侍道謝。

    但那武侍接著一拍腦袋，仿佛剛剛想起來般道：“對了，隔世夢花樹，花期百年。這棵樹的花期今年剛過，下次開花要等到百年之后?！?/br>
    “夫人一介凡人，也不知能再活個(gè)五十年還是六十年？凡界祝福人，都說長命百歲，夫人今年十八，就算活到一百，恐怕這輩子也都看不到花開了。”

    “還有，待仙尊回來，您可記得勸仙尊千萬不要閉關(guān)吶。修士隨隨便便閉個(gè)關(guān)便有可能是幾十年，仙尊一閉關(guān)，你此生恐怕再也看不到他了?！?/br>
    說罷，那些人哄笑起來。

    伶牙俐齒的她卻突然一句話不說，只是瞪著眼睛。

    他們都無措起來，陸續(xù)告退。

    仙侍去送他們，獨(dú)留她站在院中面對那棵不開花的樹。

    她等到仙侍回來，問：“凡人真的不可以修煉嗎？”

    仙侍：“是。靈云界從未有凡人修道?！?/br>
    她問：“我不可以試試嗎？”

    仙侍：“靈云界沒這樣的規(guī)矩。夫人執(zhí)意如此，恐怕會讓仙尊為難。”

    她不再說話，只是站在樹下，仰頭望了這棵樹很久很久。

    久到仙侍收拾完了其他東西，問她如何處置。

    她才收回目光，“扔了，用來嘲諷我的東西，留著做什么?！?/br>
    她神情傲慢，目送仙侍將樹收走，卻突然背過身去捂著臉蹲在地上，肩膀微微地顫抖，什么聲音也沒發(fā)出來。

    聽到仙侍回來的聲音，她才站起來，快步跑回房中。

    第二天她無事發(fā)生般，照常睡在廊下看話本，時(shí)不時(shí)朝院門外望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