織愉走向他，昂首闊步，像個檢查學生的老夫子。

    謝無鏡還是起身過來，抱她坐到他身邊的凳子上。

    屋內(nèi)太昏暗。

    他看得清，但她視力沒那么好。

    他點了燭燈讓她看，桌上殘破的發(fā)冠很是扎眼，一旁還有一本《魔界煉器首飾篇》。

    織愉心頭一顫，“你在修這個？”

    謝無鏡：“嗯?！?/br>
    他一手翻閱書籍一手，一手以術(shù)法修補發(fā)冠。

    但他就算再天資卓絕，到底不是學這個的，修得有些笨拙。

    織愉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“笨拙”二字，心緒復(fù)雜，“你什么時候回來的？”

    謝無鏡：“丑時?！?/br>
    織愉看眼天色，現(xiàn)在好似已近卯時，“你回來后就在修這個？”

    謝無鏡：“修士對睡覺沒有太多需求。”

    織愉撇了撇嘴。

    她當然知道修士可以很久很久都不睡覺。

    她在意的是，他一直在修這個發(fā)冠——這個她親手送他、又因為她刺殺被打壞的發(fā)冠。

    織愉按住他的手，“別修了，你們靈云界和魔界的東西就是麻煩，修個首飾還要學煉器和法術(shù)。我再送你一個……不，很多個！”

    織愉低頭，從儲物戒里把她買給謝無鏡的東西都拿出來。

    不止有發(fā)冠，還有玉佩、冠纓、發(fā)帶、腰封……

    各式各樣，不限于在魔界還是靈云界買的，應(yīng)有盡有。全是她覺得他穿戴了會好看的。

    謝無鏡掃了眼被鋪滿的桌子，抬眸凝視她。

    織愉大方道：“隨便挑，全送你也行，我還有很多。”

    這滿桌的東西，有些是去年中秋前買的。

    那時她收著謝無鏡的東西，是很尋常的事。就像謝無鏡的芥子里，連她貼身小衣能拿出來。

    有些，則是去年中秋之后，謝無鏡不在了買的。

    買時，她沒想過這些東西還能送給謝無鏡。只是想象著，謝無鏡穿戴上會很好看。

    織愉突然覺得發(fā)冠壞得很是時候，這樣她就有理由把這些東西送給他了。

    謝無鏡將東西都收進芥子，仍繼續(xù)拿起發(fā)冠修補。

    織愉想勸他“壞了就扔了吧”，但話到嘴邊，又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她怕他覺得她話里有深意。

    若是壞了就要扔。他現(xiàn)在對她，又算什么呢？

    織愉抿了抿唇，傾身靠在他肩頭，看他修補。

    看了會兒，她覺得無聊，道他真有耐心。余光瞥見桌上還放著兩本冊子，她拿起來翻看。

    書頁隨意打開一頁，上面的字就震驚得她瞪大了眼睛。

    [……她雪白的腿緊緊勾著男人的腰，□□的身體宛若白蛇在佛像下扭動……]

    織愉“啪”得合上冊子，連忙把冊子放回去。

    沒想到??！真是沒想到！

    謝無鏡也會看這樣的東西。

    她紅著臉，裝作無事發(fā)生。

    謝無鏡反倒問她：“你看出什么了嗎？”

    織愉：“你沒看過這冊子？你不知道里面寫了什么？”

    謝無鏡：“看過。”

    織愉羞惱：“那你還問！”

    謝無鏡了然她沒看明白，“你仔細看看?！?/br>
    織愉遲疑了下，再度拿起冊子翻閱。

    他這么說，就說明這冊子另有深意。

    總之，不可能是他故意哄騙她看春情話本。

    織愉用冊子封面對著謝無鏡，有幾分掩耳盜鈴，遮遮掩掩。

    她翻到第一頁從頭看。

    瞧見故事角色名字，感到眼熟。

    而且這故事竟是手寫。

    是誰這么厲害，竟然手抄春情話本？

    反正不可能是謝無鏡。

    冊子的字跡很是雋秀，但謝無鏡的字跡是蒼勁有力的。

    織愉凝神往后讀，讀到書中角色入道觀，道觀中出現(xiàn)多名對女主心生好感的角色時，她腦中靈光一閃。

    想起來了！

    織愉：“這是《與道眠》的手抄本？”

    謝無鏡：“你接著看?！?/br>
    “還有什么特別的嗎？”

    織愉疑惑，聽他的話繼續(xù)看。

    再往后，就有羞人的情節(jié)出現(xiàn)了。

    謝無鏡就坐在她身邊，雖一心修發(fā)冠，但織愉仍覺別扭，心不在焉地快速瀏覽。

    看到一半，看出了端倪：冊子上涂改修正的地方很多。

    織愉在凡界看過其他這樣版本的話本，她驚喜道：“這是原本！”

    是要送她收藏嗎？

    織愉頗為不好意思，偷偷摸摸要將冊子收起來。

    謝無鏡：“這是鐘瑩寫的。”

    織愉動作一頓，訝然：“鐘瑩……還會寫這個？”

    真是真人不露像。

    織愉突然有點后悔以前沒和鐘瑩做朋友了。不然她沒準兒能從鐘瑩那兒看到其他話本。

    謝無鏡：“你繼續(xù)往后看。”

    “還看啊……”

    織愉臉上熱得厲害，囫圇吞棗地往后快速翻頁。

    翻到故事結(jié)局，手記還完，她終于了然謝無鏡要她看的是什么——

    是鐘瑩的后記。

    后記上寫，鐘瑩寫下這本手記時，才十六歲。

    那時她還有很多幼稚的少女心思，無法言說，便都記在了紙上。

    [我也不知怎么了，回想著謝無鏡與那位公主的兩段前世，想著想著，就根據(jù)其中一段，寫了這樣一個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