戰(zhàn)銀環(huán)靜默須臾，戳穿他的心思：“這不像是在幫她約談，倒像是為三哥創(chuàng)造機會。”

    戰(zhàn)不癲笑起來，伸手要拍戰(zhàn)銀環(huán)的頭，卻被戰(zhàn)銀環(huán)面無表情地躲開。

    他倍感無趣：“也是在幫你創(chuàng)造機會。屆時，好好陪陪太祖?！?/br>
    戰(zhàn)銀環(huán)仍是沒什么表情，語氣也沒起伏：“是。”

    年紀輕輕，乏味平淡，沒有人家仙尊夫人半點鮮活。

    戰(zhàn)不癲板起臉，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，眼疾手快在戰(zhàn)銀環(huán)躲避前拍她腦袋一下，“別整天玩你那破琴，跟你哥他們學學，多玩玩年輕人玩的東西?！?/br>
    然而戰(zhàn)銀環(huán)只是用眼神睨他一眼，仿佛在說他幼稚，而后告辭。讓老父親十分心堵。

    ＊

    織愉睡醒時，天色已近黃昏。

    云霞漫天，如火絢麗。

    在凡界時，幼年的她長于宮墻之內(nèi)。宮墻很高很高，她鮮少會抬起頭看云霞。

    時常欣賞云霞之美，是在和謝無鏡相遇之后。

    在為命奔逃的時光里，他們一起看過朝陽暮霞，晨云晚月。

    當時只道是尋常，以為還有無限時光可賞。

    織愉嘆了口氣，懶懶地起身。

    她在凡界時總是這樣，一覺睡到暮色起，就會發(fā)呆惆悵。直到謝無鏡問她：“你晚上要吃什么？”

    她才會瞬間活過來，開始認真思考晚上吃什么，叫謝無鏡去做。

    織愉回想起那時的光陰，揚起嘴角，緩步走出群芳園。

    走至結界出口，她掃了眼這園子，嘆完成惡毒女配的任務前，也許沒機會再見到這樣的凡界風景了。

    余光卻掃到，高樓之上的窗邊，有道人影正望著她。

    是魔太祖。

    死老頭，站那兒笑話她入了他的圈套呢吧。

    織愉嘴角一扯，對他露出個看似嬌俏的笑，揮揮手告別，心里白眼翻上天。

    她不指望魔太祖回應她。

    果然他看到她笑盈盈地和他打招呼，便回屋里去了。

    沒能看見她狼狽的模樣，很不稱心如意，不想再看她了吧。

    他不高興，她就高興。

    織愉樂呵呵地走出群芳園。

    ＊

    織愉想的約見，是第二日就能見到太祖。

    然而第二日她起了個大早，換上一身松石云煙蘭草的大袖裙，配上藤蘿紫絨大氅。

    坐于妝臺前梳了個嬌妍的發(fā)髻，剛簪上第一支紫桃小簪，便聽門外有人通報，戰(zhàn)云霄來找。

    織愉應允戰(zhàn)云霄進來，請他在外間簾后落座，暗藏欣喜道：“是太祖派你來的，還是你父尊派你來的？”

    戰(zhàn)云霄注視魔花屏風上，由燭火倒映出的一抹倩影：“我父尊叫我來告訴你一聲，明日戌時到宮城斬天臺等候?！?/br>
    “明日戌時？”

    織愉訝然地抬高了音量，戴發(fā)簪的動作頓住。

    戰(zhàn)云霄：“怎么了嗎？”

    織愉：“戌時出宮，大概什么時候能回來？”

    戰(zhàn)云霄：“你是要去見太祖議事，就算急著趕回來，起碼也要在丑時以后?！?/br>
    織愉擰眉，手中簪子因煩躁無意識地敲著桌面，“不能改個時間嗎？”

    “父尊想約見太祖也并非易事，既然定下了，便改不了?！?/br>
    戰(zhàn)云霄道，“入鄉(xiāng)隨俗，魔族與靈云界習性不同，偏向晝伏夜出。你要習慣?！?/br>
    織愉無言，心中更為煩躁。

    這不是習不習慣的事。而是——她的囚龍之毒，如今的毒發(fā)之日恰是十五日。

    去年八月十五那天，她離開夢神山回到仙府后不久，囚龍之毒便發(fā)作。

    那時她昏昏沉沉地把自己關在房中，還害怕是因為謝無鏡死了，她吸收了他的仙氣，有所感應，才會如此。

    后來記起，謝無鏡說過，他們在相庭山圓房那次，導致囚龍之毒推遲。

    原來，圓房那幾日，恰好是到十五日止。

    沒了謝無鏡的仙氣，她只能用天諭給的應龍神胎粉緩解。

    應龍神胎粉的神氣精純暴戾，解毒之時她的反應，與用謝無鏡的仙氣完全不同。

    織愉為難地眉頭都要擰在一起了：萬一在見太祖時毒發(fā)了，那可怎么辦？

    織愉越想越煩，隨手將手中簪子扔出去。

    久不聞回答，反而見她砸東西。戰(zhàn)云霄不解地追問：“究竟怎么了？你告訴我，也許我可以幫你?！?/br>
    他幫？

    來了魔界之后，因魔氣所致，囚龍之毒隱隱要發(fā)作起來的感覺一直在她身體里盤桓，難以消散。

    戰(zhàn)云霄這個魔可幫不了她。

    織愉：“無事，明日戌時便明日戌時吧。我還有事，請你先離開?！?/br>
    可是接近太祖唯一的機會，她不去也得去。

    織愉從儲物戒里取出新簪，插于發(fā)間。發(fā)髻都梳好了，愛美如她，就算不見人她也會打扮。

    魔太祖即將登位，戰(zhàn)云霄作為魔三太子也確實有很多事要忙，便沒有強留。

    屋內(nèi)只剩織愉一個人。她慢條斯理地梳妝好，心緒還是無法平靜。滿面憂愁地斜靠在榻上。

    她有好多話想抱怨。

    可是無人訴說，不自禁哼哼一聲，發(fā)泄情緒。

    若是謝無鏡還在，她就能跟他說了。

    他一定會認真地聽她說，然后安撫地輕輕拍拍她，讓她依偎進他懷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