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水池邊的石階上坐下，水剛好沒過她胸前。

    涼快的水淹沒身上疲憊與汗?jié)?，織愉暢快地發(fā)出一聲喟嘆，招呼謝無鏡：“你要不要也下來——”

    見謝無鏡遠(yuǎn)遠(yuǎn)地坐在廊下喝著茶，她想起，他要盡可能和她保持距離來著。

    她扁了扁嘴，話鋒一轉(zhuǎn)：“你一靠近我就不適的毛病，什么時候才能解決？你不是說已經(jīng)有解決的頭緒了嗎？”

    晨曦下，水面泛出粼粼光暈。

    她滄浪色的薄裙幾乎與碧水融為一體。裙下雪白的小衣褻褲，瑩白的四肢與纖腰，都清晰可見。

    烏黑的發(fā)，殷紅的唇，被水打濕后，生出別樣的艷。

    謝無鏡飲了口冰涼的苦茶：“快了，待這次回堯光仙府便能解決?！?/br>
    織愉聰慧地反應(yīng)過來，“解決的方法在南海國？”

    謝無鏡：“嗯。”

    織愉思忖道：“我們要在南海國待多久？”

    謝無鏡：“兩日后，十一境派出的代表會到齊。七天內(nèi)，便會舉辦南海國新任國主的登基大典?！?/br>
    “這些事不會耽擱多少時間，但追查南海國主背后是否有殘存勢力，以及調(diào)查他從何得來附有秘術(shù)的神杵，通知各勢力肅清魔族內(nèi)應(yīng)等事……最快也要一個月?！?/br>
    織愉輕嘆：“我現(xiàn)在就想回堯光仙府了?！?/br>
    和天命盟的人聚首，一個星期內(nèi)肯定能解決。

    剩下來的時間，她做什么呢？

    謝無鏡很忙，肯定沒空帶她到處玩的。

    她眼珠滴溜溜地轉(zhuǎn)，突然笑起來，對謝無鏡道：“你忙你的，我去找鐘渺帶我在南海國到處逛逛?！?/br>
    謝無鏡喝茶的手頓了下，“昨晚我和你說的，你沒什么想法嗎？”

    織愉回憶了下，道：“洪王有野心，可他有意向你示好。如今平衡已經(jīng)打破，我們接受他的示好，不行嗎？”

    謝無鏡泰然自若地喝著茶，遠(yuǎn)眺蒼穹：“我只接受臣服，不接受交好。”

    織愉面露可惜。

    謝無鏡一口喝盡一整杯茶。

    苦涼茶水入喉，他仍有一絲煩躁：“若想出去玩，叫仙侍帶上南海國武侍陪同。”

    織愉興致缺缺地“哦”了聲，扁著嘴不說話。

    謝無鏡注視她片刻，走到玉臺邊坐下，“你到底是想出去玩，還是想去找鐘渺姐弟？”

    織愉趴到他腿上，濕漉漉的衣裙洇濕了他的長袍：“我想去找鐘渺算卦，鐘隱也挺有意思的……雖然他嘴碎，但他心直口快。他們姐弟倆不像其他人表面對我再恭敬，心里也是瞧不起我的。”

    織愉不是一個很需要朋友的人。

    很多時候她更喜歡一個人待著，最多身邊再多個謝無鏡陪著吧。

    但碰到有意思的人或事物，她也會感到新奇，想去看一下。

    就像，她和謝無鏡在凡界四處逃命的時候，她看到每個地方不同的新奇植物與建筑，還是會好奇地湊近觀察。

    謝無鏡：“你對鐘渺姐弟印象很好。”

    織愉笑起來：“對鐘隱一般，但是鐘渺……你見過鐘渺嗎？”

    “見過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還記得，我們在西域的梭柯城，遇過一場暴雨嗎？那天我們吵了一架，你獨自離開，把我留在城外的慈母娘娘廟里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天晚上雷雨交加，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。那時候我好冷，好害怕，突然一陣風(fēng)吹來，慈母娘娘身上的絹布，竟然落到了我身上，替我遮擋吹進(jìn)來的風(fēng)雨。”

    “我一抬頭，看見雷電照亮了慈母娘娘的臉。我卻一點也不害怕她，反而覺得她好像活了過來……”

    織愉回憶著，“你難道不覺得，鐘渺，長得很像慈母娘娘嗎？”

    謝無鏡沒有去記鐘渺的樣子，只能保證下次看到她不會認(rèn)錯人。

    他輕撫織愉濕漉漉的長發(fā)，低聲道：“抱歉，那時我……”

    那時他如何呢？

    他剛賣了陪他一起長大、共同經(jīng)歷生死的馬，將幾乎所有銀錢拿去買了兩個人的通關(guān)文牒。

    剩下為數(shù)不多的銀錢，就買了夠兩個人吃的干糧。

    可她一直嫌干糧難以下咽，想拿著剩下的銀錢，在徒步穿過大漠前去酒樓瀟灑。還義正言辭道：“萬一死在大漠里，死前連飯都沒吃過一頓好的，那也太可憐了?！?/br>
    他不同意，可她就是要去。

    于是他把她丟在了城外的慈母娘娘廟里，獨自進(jìn)了梭柯城……

    “好了。”

    織愉捂住他的嘴，“我只是說慈母娘娘，你別再想聽到我說‘我錯’這兩個字了。你也不用跟我道歉，我知道那時是誰的錯，而且你那天晚上也回來找我了?！?/br>
    當(dāng)她裹著絹布望慈母娘娘的時候，謝無鏡冒著雨回來了。

    可她還是不肯認(rèn)錯。見他回來，也只是哭著跑過去抱住他，“你別再一聲不吭地丟下我走了。通關(guān)文牒都買了，若你實在要丟，帶我回大梁再丟吧。我是大梁的公主，我可以死在回大梁的路上，可以死在大梁，但我不想死在異國他鄉(xiāng)。”

    謝無鏡無言，用手指抵住她的額頭推開她，點燃篝火，拿出了一袋油紙包。

    那油紙里，裝的是她要去吃的那家酒樓的牛rou和燒雞。

    他脫了外袍，坐在篝火前烤衣服，將牛rou和燒雞推給她。

    她坐在他身邊，疑惑地望著他，吃rou倒是一點也不客氣，“你拿剩下的銀錢去買的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