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4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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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魏想哭,卻又咬著牙退回去,哼哧哼哧地跳起來。 兩個月過去,老魏瘦了30多斤,體重漸趨正常,動作也敏捷了許多,卻還是達不到星的要求。這時候秋天來了,天氣轉(zhuǎn)涼,董老板不會再來大河里游泳了。 星的a計劃是往董老板的水里下藥,能夠?qū)е滤谟斡緯r犯困睡著。星當(dāng)然也有b計劃c計劃乃至z計劃,但是他說在所有的計劃之中,a計劃是最完美的,完美的東西都值得等待,老魏也只好等著,等到明年夏天。 等到老魏可以一口氣跑上五公里的時候,清溪鎮(zhèn)發(fā)生了一件大事——董老板被抓起來了。 附近一些農(nóng)民購買了董老板的農(nóng)藥,果樹病蟲害反而加劇,遭受了巨大經(jīng)濟損失,合計之后就去報了警。警察查封了董老板的化肥店,查出來上萬瓶假農(nóng)藥和灌裝生產(chǎn)設(shè)備一套。董老板被控制起來后,縣公安局征集其違法犯罪的線索,那些忌憚他報復(fù)的受害者都紛紛站出來舉證,證明董老板稱霸一方、為非作惡,因此董老板因為數(shù)種罪名遭到公訴。倘若老魏想親自動手報仇,可能最少要等上十年八年。 老魏很失望,這個結(jié)局雖然算得上圓滿,卻也很無聊。 老魏幾天后又帶來一個消息,楚蘭回來了。 楚蘭開在老街上的理發(fā)店關(guān)了很長時間,只有阿多和星知道真正的原因?,F(xiàn)在董老板徹底栽了,不勝其擾的楚蘭得以繼續(xù)她的美容美發(fā)生意。她的新店開在新街上,離按摩院不遠(yuǎn),離老魏家的超市也不遠(yuǎn)。 這天晚上,關(guān)上房門后,阿多走到星的床邊,摸了摸星的腦袋說:“你看你的頭發(fā)長得像賊一樣,得剃了?!?/br> “明明是你自己想去,干嗎要賴到我頭上?”正戴著耳機聽收音機的星說道。 “我有個主意,”阿多說道,“也許我們可以幫阿奇完成他的心愿?!?/br> “什么心愿?” “他一直想看看楚蘭。他的心臟現(xiàn)在屬于你,那么你看到了她,也就代表他看到了她?!?/br> “可是我現(xiàn)在是個盲人,能看到什么?”星說道,“我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了看不見的日子了。” “可以例外一次,做人何必那么教條?”阿多勸道,“我現(xiàn)在就去幫你端盆熱水進來,幫你把眼上的膠水洗掉,然后我陪你去?!?/br> “我現(xiàn)在不是很想理發(fā),除非是你自己想去,我看在朋友的面子上,倒可以替你冒這個險?!?/br> “我倒無所謂?!卑⒍嘤行擂蔚貒肃橹?。 星披上搭在床頭的外衣:“看你這么猴急,我就跑一趟吧?!?/br> 洗掉了眼睛上的膠水,星還是沒張開眼睛,兩個月的失明使他成了畏光動物。他打算到了楚蘭的理發(fā)店再睜開眼,這樣不至于露出破綻,為了能夠在清溪鎮(zhèn)生活下去,他從來都沒有像現(xiàn)在這樣小心過。 阿多對新街地形很熟悉,他站在新開的“芳香”理發(fā)店門口,用拐杖在門上敲了敲:“有人在嗎?” “是你啊,阿多?!笔且粋€女人的聲音,像磨砂玻璃窗透進來的一道月光,沙啞而性感。 阿多很平靜:“楚老板,麻煩你幫我這個徒弟理個發(fā)?!?/br> “阿多,你現(xiàn)在好厲害,竟然也可以帶徒弟來了,以前可都是阿奇帶著你的?!背m扶著阿多坐下,又將星帶到洗發(fā)池前的躺椅上,讓他仰面朝天,并且拿走了他的墨鏡放在一邊,這樣一來,星就跟她臉對臉了,他甚至能嗅到她身體上的味道,眼皮不停顫抖,必須要用很大的力氣,才能忍住張開眼睛。在跟楚蘭四目相對的瞬間會發(fā)生什么樣的事,他一點都想象不出來。 楚蘭的手在他頭頂輕輕揉搓,沖洗了幾遍,用干毛巾蒙住,然后扶著他坐下。星的眼中滲入一絲光亮,只要再開啟一點點,就能看見鏡子中的女人。 “怎么剪?”楚蘭問他。 星做賊心虛地閉合雙眼,不知該如何回答。 楚蘭把頭朝后轉(zhuǎn)過去,對阿多說:“你的這個徒弟,跟阿奇第一次來一樣?!?/br> “阿奇第一次來是什么樣子的?”阿多問。 “緊張,閉著眼睛,好像我是什么妖怪一樣。”楚蘭笑著,“這樣吧,我就給你剃個跟阿奇一樣的發(fā)型,清爽又精神?!?/br> 在碎發(fā)飄落的過程中,星因為鼻子發(fā)癢打了好幾個噴嚏,眼睛幾番睜開,又在猝然的強光中立刻閉合,一時間他自己都分不清楚,這種折磨人的力量到底是來自于大腦,還是來自于心臟。 糾結(jié)了好久,他索性不再掙扎,靠著旋轉(zhuǎn)椅背打盹、聽歌,讓呼吸平緩下來,讓冷汗收掉。小音箱里放著老歌,歌詞很美:“我和你站在彩虹的兩端,一個在西,一個在東?!?/br> 他的眼淚流了下來,但是這一次,他知道自己在哭,不像以前,眼淚總是落到嘴邊才有所察覺。這一次流淚是從鼻酸先開始的,淚腺酸脹得難受,無法自抑的時候終于噴薄。這是真正的哭泣,也是真正的傷心。 這時候,睜開眼睛就更加不可能了。楚蘭的紙巾遞到了他手上,她很顯然看到了他的眼淚,但是她什么也沒說。像是有一種神奇的默契,剃刀在他腦袋上溫柔地劃過,將那些黑中帶白的亂發(fā),全部割刈得如春天的麥田一般平整。 最后,她用吹風(fēng)機吹掉了他脖頸間的碎發(fā),又給他洗了個頭。然后對阿多說:“阿多,你是有多愛阿奇,找個徒弟,都跟他一模一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