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要瞞我了?！蹦贻p人很焦急，強(qiáng)調(diào)這個時候開誠布公對彼此都好，因?yàn)闀r間寶貴，想出對策才是第一要務(wù)。他本來已經(jīng)逃到風(fēng)波鎮(zhèn)，立刻就能離開，但人命關(guān)天，只能花錢包了一輛出租車，臨時再回一趟三張村。那車現(xiàn)在就在路口等著，所以只能長話短說。然后，他將毆打大丫頭后發(fā)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。

    老云頭知道他沒說謊，急著問道：“后來呢？”

    “阿香在路上追上了我，說要我?guī)?，走得越遠(yuǎn)越好，我當(dāng)時累得要命，看她有輛馬車，就答應(yīng)了她?！?/br>
    “嗯?！崩显祁^悶哼了一聲：阿香心野，心心念念地想出去。這一點(diǎn)他比誰都清楚。

    “我被她帶進(jìn)一家飯店，吃了一頓飯，就暈倒了，醒來后發(fā)現(xiàn)自己被困在地窖里，原來那是個賭窩……怪我沒聽你的話，之前招惹了那個大丫頭，哪曉得竟闖出這么大的禍。你看看我臉上的傷，應(yīng)該不難猜到發(fā)生了什么?！?/br>
    老云頭擺了擺手：“這些都不必說了。阿香呢？”

    年輕人說：“為了活下去，我說了一些不該說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“你和阿香的事。”

    “我和阿香有什么事？”老云頭的眼珠子都要暴突出來，帶著哭音喊道，“祖宗，你可不能瞎說?！?/br>
    “我都看見了……當(dāng)時我尿急，到院子里解決，聽到你房里有女人的聲音，好奇看了一眼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這也……他……那個大丫頭……怎么說？”老云頭結(jié)結(jié)巴巴，語無倫次。

    “他還能怎么說，當(dāng)然說要讓你不得好死?！?/br>
    老云頭的右眼皮像收到了某種感應(yīng)，突突地跳動起來：“這只鞋子……是怎么……”

    “大丫頭本來打算殺我的，聽到我說這話，提著刀就出去了。沒過多久，警報(bào)響了，沒有人來管我，我就在墻上磨斷了繩子，偷偷逃了出來。

    出來后，人都已經(jīng)不見了，院子里亂七八糟的。我在廚房里看到了一攤血，地上還有這只鞋……”

    “怎么會……怎么會搞成這樣？”老云頭的目光渙散，面無血色。

    “我本來想跑的，一走了之?？珊髞硐胍幌?，我覺得我還是應(yīng)該回來跟你說一聲?！?/br>
    老云頭有些呆滯地抬頭看他：“你是說？”

    “如果他連阿香都不放過……”年輕人沒再說下去，但省掉的后半句不言自喻。

    “那，那我該怎么辦？”老云頭四下看去，像是想找個地道逃遁而去，“我跟他解釋，他會聽嗎？要不我出去躲躲？可是我能躲到哪里去？你給我想想辦法……”

    年輕人拍著他的肩膀：“你別急，你別急，讓我想一想，想一想?！?/br>
    老云頭在院子里踱來踱去，不敢看地上沾了血的靴子。

    “你可以去報(bào)警?！蹦贻p人忽然說，隨即又搖頭，“你現(xiàn)在去報(bào)警，他們就會認(rèn)為昨天也是你報(bào)的警。我在鎮(zhèn)上聽說警察已經(jīng)查封了那個賭場，賭場那幫人全都跑路了。他們要是以為是你報(bào)的警，等到風(fēng)聲過去，一定會回來找你。”

    “大丫頭沒跑啊，他還在家……”

    “這個時候還不跑，說明他寧愿……”年輕人皺著眉頭瞟了他一眼，把半截話又吞了回去，但是意思已經(jīng)相當(dāng)明顯：大丫頭一定咽不下這口氣，想要先將老云頭干掉而后快。

    “這……這……”老云頭只差沒哭出來。

    “要不然你收拾一下東西，跟我先逃到鎮(zhèn)上再說吧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什么時候能回來？”老云頭帶著哭音問道。

    “別想著回來的事了，保命要緊。”年輕人說道，“你多帶點(diǎn)衣服，別帶好衣服，帶破衣服，越破越好，再帶個碗。金河火車站那塊有很多跟你一樣的老頭，往地上一躺就能來錢?！?/br>
    “不行，絕對不行。”老云頭搖頭，“我有房有田，怎么能去要飯？”

    “那你想要怎么樣？”年輕人低吼了一聲，“我又不是上帝，怎么能左右你的生死？”說到這里，他突然停住，略顯猶疑地問道，“你有沒有

    想過……”

    “想過什么？”老云頭急道，“快說啊?！?/br>
    “你有沒有想過‘先下手為強(qiáng)’？”

    老云頭蹦了一下：“先下手？怎么下手？下什么手？”

    年輕人看著他，用沮喪的口吻搖頭道：“唉，你不行，你老了，什么也做不了。還是逃吧，不管逃到哪里，總能討到一口飯吃。我走了，就當(dāng)我什么都沒說。”

    “你到底什么意思？”老云頭抓著他的手臂死活不放，“說清楚?！?/br>
    “我沒什么意思，我只是覺得，那個殘廢如果消失的話，一定沒有人覺得奇怪。”

    “為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你想想，如果大丫頭不見了，別人會怎么想？”年輕人啟發(fā)著他，“他們一定會以為他是因?yàn)楹ε戮靵碜ニ闫饋砹?，是不是？?/br>
    老云頭點(diǎn)點(diǎn)頭。

    “所以不會有人關(guān)心這件事，更不會有人去報(bào)警，大家本來就都討厭他，希望他永遠(yuǎn)都不要出現(xiàn)，對不對？”

    老云頭明白了他的意思，眼中不覺露出兇光，轉(zhuǎn)瞬間又被自己腦補(bǔ)出的場景嚇得打起冷戰(zhàn)，拼命地想把那畫面從腦子里驅(qū)趕出去。他掏出一根煙銜進(jìn)嘴里，怎么也打不著火。年輕人奪過他的打火機(jī)，把火苗遞到他嘴邊：“鎮(zhèn)定一點(diǎn)，不要自己亂了方寸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