盧笙就更看不下去書了，她已經(jīng)坐了一個小時，但是星一直沒有告訴她倪晟在哪里，而是叫她耐心等待。

    “我們像這樣坐著，真的就能找回我女兒？”她覺得自己像個傻子。

    “那取決于你的耐心?！毙翘а燮沉怂谎郏抗庥致浠氐搅藭撋?。

    耐心，耐心，她就是被耐心害的。她耐心了兩個月，結(jié)果呢？

    “不要拿我女兒開玩笑。”盧笙忽然站了起來，焦躁地說，“我要走了?！?/br>
    “如果你有點耐心，可能就不會搞成現(xiàn)在這樣?！毙堑哪抗饫锿钢恍?，“我說過我能找到你的女兒，自然有我的方法?！?/br>
    屈辱感并沒有使盧笙離開，反而迫使她坐了回去。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，明明討厭他自負(fù)的嘴臉，卻偏偏希望他是對的。

    又熬了一個小時。星陸續(xù)點了一些甜品，全算在盧笙的頭上，他說他聽小區(qū)里的人議論她前夫其實還算不錯，凈身出戶，每個月都會按時支付不菲的撫養(yǎng)費用，也就是說，盡管離了婚，他還在養(yǎng)著她。所以這點錢對她來說算不了什么。

    “你到底是在幫我，還是想趁機羞辱我？”

    “這兩者矛盾嗎？”

    就在她情緒快要失控的時候，星臉上的表情也起了變化，他的余光瞥到窗外的街道，弓著身子站起來，指向從樓下經(jīng)過的一個女人：“快看，那是誰？”

    “慧玲！”盧笙叫出聲來。她至死不會忘記這個女人的面容、背影和走路的姿勢，不會忘記她仿佛與世無爭的恬靜中含著一絲怯懦的表情，就是這副表情留住了倪晟，讓他寧愿散盡錢財仍執(zhí)迷不悔。

    慧玲的家離這兒不遠(yuǎn)，她一直和退休的父母生活在一起。

    盧笙立刻就要沖下去質(zhì)問她到底把倪晟和小枝藏到哪里去了。

    “能不能不要沖動？”星抓住了她的胳膊，“早知道你是這樣的豬隊友，我就不該喊你過來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那我們該怎么辦？”

    “看書，喝咖啡，等?！毙堑Φ?，“當(dāng)然你也可以靜下心組織幾個問題來問我?！?/br>
    盧笙當(dāng)然有很多問題要問他，只是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個。

    星說，他見過慧玲的照片，就在醫(yī)院墻上的員工介紹欄中，只不過未曾見過她的全貌，難以保證百分百認(rèn)出她來，所以需要盧笙坐在這里，幫

    他確認(rèn)。他還向慧玲的同事打聽到她的家庭地址和電話號碼，然后在這家書店找了份工作。因為這家書店有一扇窗正對著慧玲回家的必經(jīng)之路。

    “你要她的號碼沒用，她跟倪晟一樣，手機永遠(yuǎn)打不通。”盧笙說道。

    “那大概是因為她把你拉入黑名單了?！毙亲I笑道。

    接下來他說了一件令盧笙匪夷所思的事，在摸清楚盧笙的家庭地址之后，他剪斷了她家的電話線。因為是老舊的小區(qū)，電話線都暴露在戶外，因此做這件事并沒有難度，略有難度的是，該怎樣在她家中安裝他從網(wǎng)上買來的手機信號屏蔽儀。他冒充液化氣公司的員工以檢查管道的名義進(jìn)入她家廚房，把屏蔽儀放進(jìn)衛(wèi)生間抽水馬桶的儲水箱里。

    “然后，我在晚上十一點用電腦軟件給慧玲發(fā)了條短信。我說她父母出事了。你覺得她會怎么做？”

    “打電話？”

    “如果打不通呢？”

    盧笙似懂非懂，還是星進(jìn)一步解釋，才算完全明白過來——如果家里的固定電話和父母的手機都無法打通，那么慧玲一定就會托朋友打聽，但因為時間太晚，她的朋友很可能會答應(yīng)翌日早晨才幫她前去照看，或者她根本就不好意思麻煩別人，所以那個夜晚勢必會非常難熬，她唯一能做的，可能就是立刻在網(wǎng)上訂購回程的車票或者飛機票。

    盧笙無語地凝視著咖啡的表面，心里面亂七八糟。

    星忽然說：“我知道你現(xiàn)在在想什么?！?/br>
    盧笙不相信。

    星問：“你是不是也在想家？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？”盧笙嚇了一大跳，因為有那么幾秒鐘，她確實在計算自己有多久沒有回家看看父母了。

    “人之常情而已。”星一邊留神窗外，一邊說，“人的思維和行動是有規(guī)律的，總是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，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。如果你掌握了這種規(guī)律，其實就能控制很多事情，比方說人的情緒?！?/br>
    見盧笙若有所思，星繼續(xù)說：“據(jù)說現(xiàn)在很多國家都在大力發(fā)展人工智能。從某種意義上來說，人類本身其實就是人工智能，會做什么，不做什么，都是寫在人身體里的程序所決定的，人自己也控制不了?！睘榱苏f

    明這一點，星舉了個例子。很多人在宿醉后的清晨痛心疾首，發(fā)毒誓再也不喝一滴酒，但是這種堅決的態(tài)度在中午就會發(fā)生松動，到了晚上五點左右就會完全崩解，然而到第二天又是一個循環(huán)。這就是規(guī)律，是寫在每個酒鬼身體里的一道設(shè)定。每一種感覺，每一條想法，都會在對應(yīng)的時間點顯現(xiàn)，就像定好的鬧鐘。

    “關(guān)鍵是，要如何找到能夠引爆人行動的那根導(dǎo)火索，只要找到了，就能控制人的行動，甚至是生死。”星說道。

    盧笙笑了，這位星先生以為自己是誰？死神？冥王？

    “是不是很不可思議，難以理解？”星問道，“難道你沒有發(fā)現(xiàn)，你的生死現(xiàn)在就掌握在我手上？見了慧玲之后，你是不是有了點希望，沒那么想死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