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離想勸阻他，薛太傅風(fēng)雅，素來喜好玉蘭，這是她為薛太傅的值房內(nèi)所備，被孟歲檀搶了去，若是薛太傅發(fā)難便如何。

    大人，這圖是要掛在薛太傅值房內(nèi)，您拿走于情于理都不合適。寧離急說，本能想去拿那圖。

    無妨，我會與薛太傅表明，他還欠我一個人情。孟歲檀施然一躲，大步流星的進(jìn)了內(nèi)屋換下了那幅字畫。

    玉蘭寧靜皎潔，春和景明，畫卷上的折枝圖像從窗邊探出，像人瞧了便眉目舒悅。

    他把字畫一折又回身遞給了寧離。

    寧離懵然看著他，這字畫非畫院所出，不知他為何把這字畫遞給她。

    大人，這字畫非畫院之物。她委婉道。

    孟歲檀這才回神意識到，收回了手，寧離見沒什么事便要和云黛轉(zhuǎn)身離開。

    寧離先留下。他突然說。

    云黛知趣的退了出去，寧離回身問：大人可還有旁的事？

    我送你的那些首飾去了何處？他冷不丁這樣一問，寧離竟有些心虛：怎的突然這樣問。

    慈光寺侍從在收拾屋子時發(fā)現(xiàn)了這個。他把小箱子從桌下拿了上來，原本是讓侍從扔了下來，但孟歲檀最后還是撿了回去，鬼使神差的大約是想再見時問問她。

    寧離看見那箱子，一愣，更心虛了，但既被發(fā)現(xiàn)便索性不再裝：對，你送我的首飾我都拿來磨成粉作了顏料，還不錯。

    孟歲檀氣笑了，倒也不是氣她糟蹋東西，而是怕她不喜歡還憋著不說，好聲好氣的問：為何？可是不喜歡？

    沒有就是我不缺罷了。寧離摸了摸鼻子。

    這個理由當(dāng)真是叫他無可指摘，不缺所以不需要，他記得寧離及笄前他也送過她首飾，那時寧離既寶貝又歡喜，如今

    算了，你若喜歡，便隨你做主。他謹(jǐn)記著不能跟她發(fā)脾氣，也不要過多的管教，她怎么喜歡怎么來。

    寧離啞然，隨后又忍不住說：大人能否不要再這般了，我真的不需要。

    孟歲檀沉默了半響，他只是想比虞少淵做的更好罷了。

    虞少淵做得，我自然也做得他淡淡道，寧離自然下意識的認(rèn)為他是在說兄長這個身份，大約是因為那三年的愧疚，才叫他突然性情大變，做出許多奇怪的舉動，她逃避一般的忘掉那事，堅持認(rèn)為孟歲檀就是作為兄長的身份混淆了情感。

    畢竟他心里素來只有利益、規(guī)矩，怎么會懂真正的情愛是什么，不過他總是這樣，也叫寧離有些煩躁：大人怎的總是同虞師兄比。

    自然是因為在乎，看不過眼分明都是兄長，卻這樣區(qū)別對待：我

    為什么大人難道不知道嗎？她神情赧然，雖說有故意的成分在，但這般大膽的表露還是有些不自在。

    寧離一句話又把孟歲檀打回了地獄，不一樣，他更重要，心中震蕩出絲絲縷縷的疼意，但面上沒什么神情，寡言漠然，不愿泄出一絲一毫的崩裂。

    師兄還在等下官，下官先告退了。寧離繞過他，忘了顧及儀態(tài)，小跑了出去，幸而云黛在不遠(yuǎn)處等著她，走近了她也沒問說了什么，只是拽著她離開了東宮。

    殿內(nèi)授課結(jié)束后，薛太傅回到了值房看著自己臨窗而掛的迎春皺起了眉頭，恰好守門的侍衛(wèi)進(jìn)來替孟歲檀傳話：太傅，少傅說瞧著那幅玉蘭圖很喜歡，便想用這幅字畫替換了去。

    侍衛(wèi)遞上字畫，薛太傅展開后眉目舒展，便不跟他計較了。

    重華宮內(nèi)，寧離低眉順眼的藏在云黛身后，因著后宮不許前朝官員入內(nèi)故而前來的都是女畫師，她便也逃脫不得，舒貴妃正在殿外賞花。

    這立了春，桃花開的當(dāng)真好看，你瞧這枝頭簇?fù)韺盈B的樣子，不如叫畫師畫下來如何。舒貴妃翹著手指懸空點了點，嫵媚的容顏上眼波流轉(zhuǎn)，輕輕一笑，蘊含無限風(fēng)情。

    身旁的宮令會心一笑，進(jìn)到內(nèi)殿：素聞小寧大人技巧嫻熟，妙手丹青，今日重華宮內(nèi)桃花開的旺盛，勞煩小寧大人作畫一副。

    寧離起身垂著頭：是。

    她被牽引著來到舒貴妃身邊，雖垂著頭卻能感覺到舒貴妃落在她頭頂?shù)哪抗?，叫她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，她只得面上鎮(zhèn)定，備了筆和顏料，裁好了紙。

    花草多為折枝圖，枝頭斜探，花瓣層疊開放，逞妍斗色的桃樹前，一張桌案擺于涼亭下，纖細(xì)的身影挺直了腰脊，她一旦投入便忘我，全數(shù)精力灌注在眼前的桃花中。

    不過兩刻鐘，便作好了一幅折枝圖。

    娘娘。宮令呈了上來，給舒貴妃示意，她懶懶的拿起這幅圖，瞇著眼睛打量：枝葉太松散了，全無層疊韻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