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頌像是看穿她的慌亂似的, 看向別出笑了一聲, 才重新面向她, 悠悠地說：“那是我高看自己了?！?/br>
    這人要干嘛啊！

    程北茉語無倫次地岔開話題：“也不知道這藥能不能在臉上用，你噴藥的時候小心點，別弄到眼睛里。其實我不知道這藥能不能在臉上用, 要不你還是先問問醫(yī)生吧。”

    裴頌忍著笑逗她：“什么都沒弄清，就敢給我?guī)?？?/br>
    沒想到程北茉直接攤開手心：“要不你先還給我?！?/br>
    裴頌心想她可真行，護著自己的口袋：“為什么要給我這個？”

    程北茉試圖跟他做交易：“那你先說，你的臉是怎么回事？別又說是走路不小心碰到了?！?/br>
    那天在京江公館，她聽到他跟父親的爭吵, 臉上的傷也許就是那時候弄的。

    裴頌笑了下，混不吝道：“還真是?！?/br>
    程北茉哭笑不得：“你扁平足啊你？”

    裴頌無奈：“你才扁平足?！?/br>
    程北茉搖了搖頭：“我活了十七年, 都沒因為走路不穩(wěn)磕過臉?！?/br>
    裴頌愣了一下, 把藥裝進外套兜里, 竟然給她鼓了幾下掌。

    甚至用有點嘲諷的語氣說：“你牛，你厲害，你下盤穩(wěn)?！?/br>
    程北茉氣不過：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臨打早讀鈴時間越來越近，一班教室也快坐滿了。

    人來來往往的，他們倆一直站在門口也不太好，他揉了下她的腦袋，說：“行了，沒什么事，別瞎cao心?！?/br>
    等程北茉回過神來，他已經(jīng)走了。

    她理了理頭發(fā)，遲滯地走進教室，又倒回來，探出頭。

    天冷了，學(xué)校不再強制穿校服，裴頌穿了身黑色羽絨服，寬寬大大的，羽絨服下是兩條逆天的長腿。即使是這樣臃腫的衣服，也絲毫遮不住他的身材。

    他雙手插在口袋里，晃晃悠悠地走遠(yuǎn)。

    到了三班門口，他跟某個男生打招呼，那男生看到他臉上的傷，好像也在問些什么，他無所謂地笑了笑，也不知說了什么，兩個人一起走進教室。

    程北茉望著他的背影出神。

    你到底怎么了？

    -

    又一個周末，程北茉已經(jīng)通過了試課考核，成為一名兼職家教。

    她意外，amy也意外。

    只是在她開心之時，完全沒意識到，她的艱難之路才剛剛開始。

    這次課堂一開始，小屁孩就圍著她，讓她講哪個奧特曼的衣服最好看。

    她只是瞄過幾眼奧特曼，知識儲備顯然不夠用了。

    唬不住這小孩，他就又變成小惡魔，開始對程北茉不客氣。

    時間過去四十分鐘了，他們的課還沒開始，卻已經(jīng)弄得她精疲力盡。

    她甚至有些懷疑來做這個是否正確。

    最后實在無法推進，程北茉扔下筆，無奈道：“每周就兩個小時的時間，你就不能安靜下來聽一聽課嗎？”

    小男孩看她拉下臉，也突然安靜下來，茫然地盯著她。

    程北米歐理了理凌亂的頭發(fā)：“你的生活條件已經(jīng)比很多同齡人好了，這么幸福，你——”

    “住在這里才不幸福，我從來見不到爸爸?！睕]想到小男孩打斷她的話，“住在這里有什么好的？樓上的一家人，天天摔玻璃杯，對面樓上有個男的，經(jīng)常打老婆……”

    童言無忌，程北茉不敢再讓他往下說了，生怕他再說出什么她不該知道的秘密。

    她趕緊去捂他的嘴：“我們還是說說奧特曼吧。”

    從amy家出來，程北茉慢慢悠悠晃蕩在京江公館的石板小路上。

    小區(qū)里依舊安靜，這次，她沒有遇見裴頌。

    也是，哪能次次都那么巧。

    她突然想起一個人。

    她掏出手機，給張弛發(fā)了條消息，問他現(xiàn)在在干嗎。

    張弛這人最大的優(yōu)點就是熱情。比如給他發(fā)消息，他從來都是秒回。

    他興奮地回復(fù)：【小茉莉，你終于出現(xiàn)了！我還以為你跟互聯(lián)網(wǎng)徹底說拜拜了呢。】

    程北茉訕訕地回復(fù)：【……最近有點忙?！?/br>
    張弛：【狗最近也總找不到人，我懂的，懂的?！?/br>
    你懂你大爺啊。

    程北茉接著打字：【你現(xiàn)在有時間嗎？】

    張弛說今天一中補課，他還在學(xué)校。

    緊接著，他又發(fā)來一條：【但好消息是，還有四十分鐘就放學(xué)了！】

    程北茉沒理會他的幽默，發(fā)了條“我去找你”就趕緊往市一中跑。

    市一中門口掛著數(shù)不清的獎牌，透露著莊嚴(yán)和自信。

    這里曾經(jīng)是她的夢中情校。

    過去有很長一段時間，她都刻意避開這一片，就連坐車路過都不愿意。

    這是她心里很難跨越的一道坎。

    可此時站在這里，她卻異常平靜。

    一中的鈴聲是音樂聲，一首歌都快播放完了，校園里依舊安靜，完全沒有人沖出來的盛況。

    過了將近十分鐘，才有人零零散散地出來。

    張弛就在這第一批人里面。

    張弛遠(yuǎn)遠(yuǎn)看見程北茉，便夸張地?fù)]手大喊：“小茉莉！”

    他這一嗓子喊出來，周圍不少人都看向了程北茉。眼神里多少有些好奇。

    畢竟“小茉莉”這名字，實在太辣耳朵。

    待他走近，程北茉面無表情地提醒他：“……能不能小點聲?！?/br>
    私下喊也就算了，公共場合實在是丟人。

    張弛卻沒覺得有什么不妥：“跟美女認(rèn)識，多有面兒啊。”

    程北茉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張弛問：“小茉莉，你來找我干嘛？”

    程北茉頓了頓，說：“想問你個事。”

    張弛一副很懂的樣子：“關(guān)于狗的？”

    程北茉被戳破，一陣語塞。

    張弛嘖嘖兩聲：“這么久沒見，一見面就是打聽狗，也不問問我怎么樣?！?/br>
    程北茉心想，有朱倩茹關(guān)心還不夠么。

    “你這不是好好的么。”程北茉上下打量他，“精神煥發(fā)?！?/br>
    “好吧，就當(dāng)你夸我了?！睆埑趹袘械貞?yīng)了一聲，“什么事，你問吧?！?/br>
    程北茉開門見山：“你最近有見過裴頌嗎？”

    張弛有點奇怪，反問道：“你跟狗不是應(yīng)該天天見么？”

    程北茉搖頭：“又不在一個班，哪兒能天天見?！?/br>
    張弛很坦然地說：“我跟你們不在一個學(xué)校，更不知道啊?！?/br>
    程北茉突然意識到，自己貿(mào)然來找張弛，確實有點兒傻缺。

    看她愣住，張弛這才提供了一點有用信息：“最近跟他在微信上聊過，但是沒見面，他好像也挺忙的。你們八中有這么忙么？”

    程北茉趕緊問：“他跟你都聊什么了？”

    “聊得挺多挺雜的。”張弛四下看了看，指著對面一家旋轉(zhuǎn)小火鍋，“我有點餓了，咱們邊吃邊說？”

    程北茉看了眼時間。

    她跟家里說的是在書店自習(xí)，方麗珍還特意叮囑她早點回家。

    她咬了咬牙，還是跟著張弛走進了那家旋轉(zhuǎn)小火鍋。

    張弛熟門熟路地要了兩個鴛鴦鍋底，又慢條斯理地調(diào)了料碗，還從自助料臺盛了滿滿兩盤水果過來。

    看他不緊不慢的樣子，程北茉有點兒想揍他。

    但有求于人，忍忍吧。

    就在張弛又一次起身要拿圍裙的時候，程北茉拽住了他：“現(xiàn)在能說了嗎？”

    “說什么？”張弛后知后覺地反應(yīng)過來，“跟狗的聊天內(nèi)容?。刻嗔?，我得好好想想，不過——”

    說到一半，張弛停下了。

    他意味深長地問：“你們倆吵架啦？”

    程北茉一愣：“沒有啊?！?/br>
    張弛雙臂在胸前盤起來：“那你干嘛舍近求遠(yuǎn)來問我啊?！?/br>
    程北茉硬著頭皮說：“就是……就是……想了解一下他最近的精神狀態(tài)?！?/br>
    張弛回想了下：“狗最近挺正常的啊?！?/br>
    “是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