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8章
“師尊!” 溫淮放聲喊道。 林長辭跌落在他的懷中,甚至沒有力氣說話,一開口,血便從喉頭悉數(shù)涌了出來。 心臟重的要命,一聲低過一聲,他眼中白茫茫一片,感覺有人抱緊了自己,像是有水漫進(jìn)了衣襟。 “是溫淮嗎?”林長辭費(fèi)勁地伸出手指,抬手拭去,聲音微不可聞:“別哭?!?/br> 他以為自己發(fā)出了聲音,溫淮卻只見他嘴唇動了動,昔日漂亮的紅眸暗淡至極,眼神渙散。 溫淮怕一開口,便叫師尊聽見哭聲,于是低下頭去,臉上帶著淚深深埋入冰冷的掌心。 “是我,師尊?!彼澲ぷ?,低低道:“我回來了?!?/br> 金光映照著蒼白瀕死的面容,林長辭幾乎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,仿佛久行的旅人終于能夠停下歇息,他精疲力盡地閉上眼,靠在溫淮的臂彎里,慢慢睡著了。 數(shù)片梨花瓣從遙遠(yuǎn)的山上飛下來,白花飛舞,宛如漫天紛揚(yáng)的紙錢。 他曾見過滿山春色,蘭舞芳姱,如今只得一樹梨白相伴。 角落里響起了低泣,好不容易趕回來的徐鳳簫等人幾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(shí)——師尊又一次離他們而去了。楊月水幾次上前,卻又停住腳步,無措地站在原地,怔怔流著眼淚。 神機(jī)宗主也立在不遠(yuǎn)處,好不容易保下神機(jī)宗,本該高興,但沒有一個人能提起心情。 “丹霄君……節(jié)哀。” 有修士忍不住開口寬慰。 溫淮越是安靜,他們就越是害怕,到底怕什么,也說不清楚。 死一般的寂靜里,靈氣再度流動起來,悄悄在溫淮懷中之人的身側(cè)聚集,金光逐漸燦爛,把青年的面容映得柔和溫存,宛如神佛垂目。 天地之氣的改變瞞不過修士,溫淮隱隱察覺到什么,握緊了懷中人冰涼的手,看向云端金光。 他以衣袖拭盡眼淚,輕輕在林長辭眉心印上一吻,像是告別。 眾人皆是一驚,便見溫淮抱著人起了身,緩緩走向金光所引之處。 懷中人越來越輕,是再也留不住的幻夢。 他紅著不再流淚的眼,輕輕放開了手:“我愿護(hù)師尊……登仙?!?/br> 一字一句,重如千鈞。 第124章 知君 令人生懼的靈壓消失,手邊忽然冰冰涼涼的,樹葉被打得滴答作響。 下雨了么?婉菁努力去聽另一邊的動靜,但什么也沒有聽見。 還是等師父回來罷。 她捂著嘴低低咳嗽了幾聲,聽到沙沙的腳步聲傳來,立刻警覺問:“誰?” 來人輕輕喊:“師妹?!?/br> 大約是密林深處,天色黑得要命,她什么也沒看見,疑惑地問:“師兄?你不是去黑水鎮(zhèn)了么?怎會在此?” “我來助林師伯,順帶布個雨?!崩顚は稍谒^頂撐了柄傘,遮住樹葉淌下的雨,“傷得重么?” 婉菁搖搖頭,他又問:“你的道心……” “碎了?!彼p輕說。 半晌,李尋仙像是彎下了腰,寬慰道:“無妨,和若華師叔回去后好好養(yǎng)傷,人還活著,便是好事?!?/br> 婉菁察覺到他的語氣不同尋常,奇怪道:“你不回去嗎?” “我要走了,雨停了就走?!彼褌惴旁谕褫忌磉?,輕輕笑了一聲:“我陪你等雨停吧?!?/br> 天地間這一場雨綿綿不絕,如絲如縷,清冷木香壓過淡淡的血?dú)?,將萬物濯洗干凈。 婉菁還是看不見他,只能聽見他的聲音,忍著內(nèi)傷,扶住樹干慢慢站了起來,問:“外面現(xiàn)在是何情況?” “外面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,林師伯勝了?!彼Z氣松快:“你是沒見著魔尊那架勢,滿盤皆輸,十分地不甘心,嚷嚷著要?dú)⑷?,還要奪林師伯的舍,一掌就被打散了。” 婉菁默默地聽著,手指摩挲著珠釵,不知在想什么。 少年拿出手巾,為她擦去手上的雨水。等了一會兒,見雨勢漸收,他溫和道:“我走啦?!?/br> 一只手摸了摸婉菁的頭,溫暖縈繞在身側(cè),傷口的疼被壓了下去。 “師兄!”她想叫住李尋仙。 可除了風(fēng)過密林,再無其他聲音。 她撥開枝葉,往外張望,忽有人從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。 婉菁回頭一看,白衣青年立于幽暗之中,對她笑了笑:“小姑娘,借你的幻境一用?!?/br> …… 周身搖搖晃晃,小舟上,林長辭豁然睜眼。 搖槳的人見他醒來,輕笑道:“師兄醒了?這一覺黃粱可是做了什么好夢?” 林長辭蹙眉,頭無端端有些疼,道:“夢?這是在何處?” 他微微撐起身子,鼻端聞見了淡淡蓮香,飛鳥掠過,水波聲蕩開四野,遠(yuǎn)處蟬鳴惹人心煩。 白西棠給他遞來一杯清茶,道:“師兄近日未曾歇息好?來,先醒醒神?!?/br> 林長辭接過茶,腦海中的記憶有些模糊,遂道:“興許是未休息好罷?!?/br> 小舟穿行在蓮花叢中,水面泛著粼粼金光,穿過廊橋下,此情此景,似有一番眼熟。 白西棠撥了撥寬厚的花瓣,道:“近來天熱,難免心緒浮躁,正巧我院中摘了好些蓮蓬,回去請師兄喝一碗蓮子粥,再以蓮葉入茶,清心順氣,若師兄吃著覺得好,我給師父也送些去。” “不必?!绷珠L辭聞著茶香,感官清明些許,便道:“我不日便要下山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