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下的裂痕曲曲折折，將底下的黑色折得模糊不清。林長辭用神識去探，發(fā)覺底下的東西十分龐大，綿延數(shù)里，雖無生息，卻巍然不動。

    他伸出手，素白的手指貼在冰上，隨后猛然發(fā)力，神識從指尖震蕩開來，冰面響起了“咔咔”的聲音。

    裂縫從他覆手之處一直往下延伸，即將接近那團陰影時才停住勢頭。

    溫淮也蹲下，看了看裂縫底下，沒瞧出什么，用劍鞘鑿了鑿，對林長辭道：“這底下有什么？”

    林長辭怔了怔，反問他道：“你看不見么？”

    他們腳下冰封著一座宏偉的宮殿，飛檐朱甍隱約可見，沒有毀壞與塌陷的痕跡。

    林長辭神識感知到后，將冰震開幾分，便更清楚地看見底下究竟是何物，這樣明顯的東西，溫淮不該察覺不到。

    溫淮一臉莫名，道：“師尊看到了什么？”

    林長辭見他表情不似作偽，道：“一座宮殿。”

    溫淮皺眉，收起輕松的神色。

    林長辭問他：“你看見的是何景象？”

    溫淮道：“自是雪融后的冰原，底下沒有任何東西?！?/br>
    他心中隱隱升起一絲不詳?shù)念A(yù)感，道：“師尊，別看了，我們繼續(xù)往前?！?/br>
    溫淮以前聽過一個說法，將死之人易看到活人看不見的東西，因為他們魂魄即將離體，開了天眼而不自知。

    他去牽林長辭的手，想把他拉起來，卻抓了個空。

    溫淮一愣，隨即發(fā)現(xiàn)面前的林長辭只是一道冰面映出的影子。

    “師尊！”

    溫淮心中微沉，腰間長劍瞬間出鞘，順著裂痕插入冰中。

    林長辭竟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換了位置。

    察覺到冰下的氣息，兇猛的靈力灌注進去，頃刻將縫隙延長了數(shù)尺。

    冰面“咔咔”地開裂，裂縫彌漫至四面八方，以溫淮的劍尖為中心，幾息后，方圓數(shù)十里的薄冰轟然坍塌。

    數(shù)不清的拱頂飛檐從冰下出現(xiàn)，古老蒼舊，不知是多少年后的重見天日，金光黯淡寥落，如同一場舊夢。

    溫淮跳了下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林長辭在黑暗中站穩(wěn)身子。

    他才和溫淮說完話，忽然眼前一黑，以為自己昏倒了，意識卻極為清晰。

    周圍風(fēng)聲隆隆發(fā)悶，像是卷入一個巨大的屋子中，不停旋轉(zhuǎn)轟鳴，直至翻卷耗盡。

    寒風(fēng)翻卷間，林長辭頭發(fā)衣裳皆盡飛舞，冷意灌入衣裳內(nèi)，先前山谷里的炙熱宛如一場幻夢，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    不能用靈力，他便取出一只夜明珠，往四周一照，入目皆是晃眼的金色，輝煌璀璨，好不貴氣。

    墻上也鑲了幾顆夜明珠，但都已碎裂，只有瑩瑩微光，連螢火之輝也無法相比。

    林長辭越看越眼熟，往地面一照，確認(rèn)了這里的名字。

    他想，好得很，幕后之人將他推入這個幻境卻不現(xiàn)身，果然還有其他后手。

    冰封在冰原底下的宮殿不是別的，正是魔尊昔日住所。

    歸海宮。

    他注定與其結(jié)下不解之緣，通過幻境幾次三番回到這里。

    林長辭撫上鎏金墻壁，冰冷刺骨，觸感極為真實。他腦中隱隱閃過一個念頭——似乎被關(guān)入斷魂塔后，他就再也沒聽過任何歸海宮的消息，重生之后，修真界也無任何一人流傳。

    魔修血脈是恥辱，魔尊宮殿莫非也是？

    若果真如此，宗門怎會派人去清繳歸海宮，不如一把真火燒了了事。

    林長辭斂眸思索間，聽到不遠(yuǎn)處傳來溫淮的呼喊：“師尊！”

    他回眸，黑暗里看不見人，正要開口，驀然注意到一件事。

    雪原存在特殊限制，根本用不了靈力，溫淮是怎么驅(qū)動法寶的？

    第36章 隔窗

    林長辭回頭，不見來路，但聽得溫淮聲音逐漸接近。

    “師尊?！?/br>
    他的聲音在數(shù)步之外停住，緊接著腳步聲亂了幾下，像沒頭蒼蠅似的亂撞：“師尊，你在哪？”

    溫淮與他只有一墻之隔，沒找到通往這邊的門，試圖用劍劈開墻壁。

    “停手?！绷珠L辭道。

    歸海宮極盡奢華，剝開表面鎏金，底下的墻壁摻了寒鐵精魄，是真正意義上的“銅墻鐵壁”，單憑溫淮現(xiàn)在的那柄劍不可能劈開。

    聽到他的聲音，溫淮乖乖停了手，轉(zhuǎn)而去摸索縫隙：“等我，我馬上過來?！?/br>
    林長辭知曉歸海宮地形，并不著急，道：“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?！?/br>
    “何事？”

    對面窸窣的摸索聲停下。

    林長辭淡淡問道：“你的靈力可以如常使用？”

    溫淮頓了頓，沒有瞞他：“嗯?！?/br>
    果然如此？

    得到預(yù)想的答案，林長辭沒有再問下去。

    溫淮本可直接回答他能夠與否，卻偏偏沉默了一下才說出口，說明他知道雪原對靈力的特殊限制……自己這位弟子身上藏著的秘密不少。

    林長辭只問了一個問題便不再說話，墻那邊，溫淮準(zhǔn)備好的說辭沒了用武之地，又見不到林長辭的臉，未免離墻面更近了些，低聲道：“師尊不問問我為什么？”

    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低沉發(fā)悶，林長辭道：“不問?！?/br>
    這回反輪到溫淮問他：“為什么？”

    語氣不太高興。

    林長辭嘆口氣：“溫淮，你已及冠了，孰是孰非自有辨別，不需要長輩事事問個清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