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定定看了林長辭半晌，才擠出一句話：“看燈？師尊安排我和誰看燈？”

    林長辭勸道：“有人邀約，今日又是佳節(jié)，成段佳緣也未嘗不是好事?！?/br>
    他這話一出，溫淮臉色難看得要命，咀嚼著字眼冷笑道：“佳緣？師尊何時學(xué)會做媒了？”

    林長辭還沒答，他逼前一步，就著這個姿勢把人抵在墻上，道：“我有無道侶，師尊當(dāng)真如此cao心？”

    兩人間本就超過了尋常的距離，他再跨步，已近得有些不合禮儀了。

    溫?zé)岬臍庀⑾嘟?，林長辭避了避，道：“是為師自作主張，你若不喜歡，以后不安排便是了?！?/br>
    他幾乎被溫淮整個身形籠住，貼得又近又熱，不大適應(yīng)地往外掙了一下，道：“放手，站直再說話?！?/br>
    “不。”

    溫淮冷道。

    林長辭抬眼看他，心里暗想，沒見過哪家弟子和師父這樣理直氣壯地頂嘴。

    只是，若不喜歡那位女修，總歸是段緣分，何必如此氣惱？

    果然是長大了，心思難捉摸得很。

    “溫淮。”林長辭道：“為師知道你惱，但這也是為你著想，你松開，我們好好說話。”

    “哦？原來是我誤解師尊好心了?！睖鼗雌ばou不笑地道：“師尊既然如此為我著想，又為何心虛？”

    “我何處心虛？”林長辭嘆氣道：“倒是你，莫要胡鬧了，尋找道侶本是人之常情，不喜歡說一聲即可，如此氣惱作甚？”

    “我胡鬧？……當(dāng)真是好極了?！睖鼗春喼苯o他氣笑了，恨恨地咬著后槽牙，壓低聲音道：“真是我的好師尊，你知不知道，我喜歡的分明是……”

    他說道這里，驀然止住了話頭，只惡狠狠地盯著他，目光锃亮。

    林長辭訝然：“你已有心儀之人？為何先前不說？”

    溫淮偏頭，喉結(jié)滾了滾，冷然道：“說了又有何用，那人豈是我這樣的人能配得上的?！?/br>
    巷口外不停有人走過，林長辭看了一眼，道：“先把手撒開，叫外人看見成何體統(tǒng)?！?/br>
    “看見又如何？”溫淮眼神冷厲，不僅不放，反而把他圈得更緊：“我抱的并非別人，而是師尊，師徒之情有這么見不得光么？”

    他耍性子似的困著林長辭，毫不在意會不會有人突然進(jìn)來。

    “溫淮?！绷珠L辭蹙眉道：“別鬧了，哪家徒弟對師父如此咄咄相逼的？我替你尋道侶，也是想拗一拗你這習(xí)慣?！?/br>
    溫淮頓了一下，道：“……我的習(xí)慣？怎么，師尊嫌煩？”

    他的手指在林長辭側(cè)臉摩挲，動作輕柔，語氣卻泛冷：“林容澄也天天黏著師尊，師尊如何不嫌？”

    “容澄還小，若他大了，我自然也是要拗過來的?！绷珠L辭按下他的手，道：“弟子便該有弟子的樣子。”

    溫淮不知想到什么，嗓音繃緊，猶豫了一下，才道：“師尊，在你心中，我僅是弟子么？”

    “自然是弟子?！?/br>
    他這個問題叫林長辭有些不明白，道：“莫非還能是別人？”

    他的話過去，對面的人久久沉默了。

    過了許久，溫淮臉色發(fā)白，慘然一笑，道：“原來如此……果真如此，只有我在奢求?！?/br>
    他連連后退，看著林長辭深吸一口氣，轉(zhuǎn)身離開小巷。

    林長辭見他狀態(tài)似乎不大對勁，追上去道：“溫淮！”

    溫淮沒有回頭，一言不發(fā)地甩開他的手，迅速消失在人群里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回去的路上，除去林長辭與溫淮外，其余人都放了燈，也賞了龍舟，滿足得很。

    她們興致盎然地交流著今日見聞，尤其是幾位少年，嘰嘰喳喳地湊在一起說話，興奮得大概今晚都睡不著了。

    盡管林長辭面色如常，溫淮卻非常不高興。

    他心情之差，連若華也看出來了，問了他兩句，溫淮不說，她也無法。

    白西棠瞥了他一眼，笑吟吟地給林長辭遞糕點(diǎn)，道：“師兄，嘗嘗這個?！?/br>
    他遞來的是一枚荷花酥，林長辭接過，順便問道：“方才你怎的沒和弟子在一道？”

    白西棠怔了下，道：“我與尋仙擠散了，正去尋他，師兄瞧見我了么？為何不來尋我？”

    李尋仙忙道：“師父，我也找了你，不過先找到了鶴師叔，他說不必?fù)?dān)心，我便同婉菁師妹放燈去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正是。”婉菁道：“白師叔，是我拉著李師兄放燈的，你不要怪他?！?/br>
    幾人說著話，林長辭忽然聽見窗外傳來哭聲，飄飄渺渺，若有若無。

    “師妹……可憐我的師妹……”

    這附近似乎沒有亂墳崗，哪里來的哭喪聲？

    林長辭挑開簾子，卻沒有看到出聲的人，不遠(yuǎn)處青草微微搖晃，一只兔子蹦著遠(yuǎn)去了。

    其后沒有再遇見什么事情，馬車用的靈馬，腳程極快，幾人不過一刻鐘便回了神機(jī)宗，隨后各自告別。

    到了掃花庭面前，若華告退，鶴也領(lǐng)著林容澄進(jìn)了庭院，林長辭回頭，發(fā)現(xiàn)溫淮還亦步亦趨跟在后面。

    “去歇息吧?！绷珠L辭想了想，還是叮囑道：“今日的事莫要再氣惱，于修煉無益?！?/br>
    溫淮卻并不回答這句話，冷淡地問：“小師叔的點(diǎn)心好吃么？”

    林長辭問：“怎的問起這個？”

    但溫淮既然如此說了，他便問：“不惱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