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花需要的藥材，先備好?！毖嘧g景抬眼看著外面陰沉的天，心情也和這天一樣低沉。他看向御醫(yī)，御醫(yī)連忙稱是，退了出去。

    那具尸體，沒有人認(rèn)領(lǐng)，京城中的人，沒有認(rèn)得他的，像是從別處來的，憑空出現(xiàn)在那口井里。

    燕譯景抿唇?jīng)]有說話，沉默地看著他們，目光平靜。跪在地上的衙役不敢抬頭，看不透他的心思。

    他們面面相覷，良久，燕譯景讓他們起來，“繼續(xù)讓人找找，不必耗費太多人，其余的，先做好應(yīng)對。天花這種事，不能心存僥幸。”

    燕譯景沒經(jīng)歷過天花，也只能讓人多儲存些物資，至少等那個時候，不至于沒有飯吃。

    陷入恐慌的，似乎只有他自己。他害怕淮陰鎮(zhèn)的悲劇在京城上演，那是他不愿回憶的時光。

    姜公公端著藥進(jìn)來，他只用吃這最后一日，傷口愈合地差不多。旁邊放著搖籃，嬰兒對什么都好奇，眼巴巴看著那碗藥，伸手想嘗一嘗。

    燕譯景將他抱起來，拿著撥浪鼓給他玩，心想時間差不多，“劉艷羅，弒君未遂，將其貶回谷村，無召不得入京。太師府的東西，用以充盈國庫。”

    谷村是劉艷羅的家鄉(xiāng)，她從那里來，離京城比較遠(yuǎn)。谷村是個窮鄉(xiāng)僻野，當(dāng)年她高調(diào)離開那里，現(xiàn)在被貶回去，已經(jīng)是對她最大的折磨。

    旁邊有人寫下圣旨，寫完交由燕譯景看，確認(rèn)無誤之后，再由他蓋下玉璽。

    姜公公親自去宣旨，劉艷羅瘋地不成樣子，頭發(fā)亂成鳥窩，穿的衣裳破破爛爛，雙目無神，一直看著商懷諫住的牢房，時不時笑出聲。

    她的笑聲悲涼凄慘，笑著笑著眼淚流下來，放在牢門口的食物沒有動，劉艷羅曾經(jīng)的光艷不再，一夜間蒼老許多。

    姜公公來宣旨時，她也沒有跪，就癱坐在地上，愣愣聽著。

    “就是因為他我兒子才會失蹤，他心中沒有一絲愧疚嗎？”劉艷羅沖姜公公大吼，像一只瘋狗一樣，瞪大雙眼，眼珠子要從眼眶里掉出來一樣。

    她說話激動，口水噴了出來，姜公公拿出帕子，慢條斯理擦去臉上的口水，笑著保持她最后的體面。

    “太師攤上你這么個娘親，真是倒了血霉?！苯哌暌宦暎瑢⑴磷尤釉趧⑵G羅臉上，“到現(xiàn)在您也不覺得自己有問題，毒害帝王，您整日說著對不起列祖列宗，這才是對不起自己列祖列宗。”

    他翻了個白眼，招招手，獄卒架著瘋魔的劉艷羅出去，她努力掙扎，掙脫不得，朝著姜公公大罵。

    姜公公呸了一句，他拿出塊新的帕子，擦了擦自己的手，谷村路途遙遠(yuǎn)，中間出了什么事，也怪不到他們頭上來。

    “這種人，就是得多吃點苦頭。”姜公公掩住口鼻，讓人將牢房收拾干凈，那些嶄新的被褥和食物，他踹了一腳，慢騰騰往回走。

    他看著劉艷羅被強制塞進(jìn)馬車，說是馬車，只不過外面用帷幔裝飾，里面是囚籠。

    落鎖之后，姜公公聽著劉艷羅尖銳的聲音，消失在崎嶇的道路中，冷笑出聲。他拍去身上的塵土，轉(zhuǎn)身要走。

    商懷諫提著食盒過來，是來見自己母親的，不能真的放著她在牢獄里不管不顧。燕譯書已經(jīng)和獄卒打好招呼，不會有人為難他。

    看見姜公公時，他停住步子，喚了一聲。

    “太師大人?！苯樕隙阎懞玫男?，瞥見他手上的食盒，笑容略微有些尷尬，“太師大人是來看商老夫人的？”

    商懷諫點頭，姜公公臉上的笑意隱去許多，“太師大人來的不巧，令堂已經(jīng)被遣回谷村，太師大人若是想見，得回谷村了?！?/br>
    商懷諫握緊手中的食盒，這樣也好，遠(yuǎn)離京城的喧囂，他也可以清凈清凈。

    “陛下還好嗎？”他局促地問出這句話，目光期待又緊張，握著食盒的手指微微泛白。

    姜公公本想離去，聽見他的話，頓了頓，道：“陛下的傷口已經(jīng)痊愈了，身上的毒也清地差不多?！?/br>
    “那就好?！鄙虘阎G輕聲呢喃，轉(zhuǎn)身看著身后的人，強顏歡笑。燕譯書不相信他，即便他來牢獄里，還安排人跟著他。他無法脫身去見燕譯景。

    身后的人也不刻意隱藏，他靠在一棵樹上，看商懷諫和姜公公說話，也不阻止。他離得近，每一句話都能聽清楚，他拿著筆紙一一記下，用以匯報。

    燕譯書就是怕他和燕譯景有聯(lián)系，商懷諫垂眸，他并沒有多大的自由，燕譯書也沒有將他的計劃全盤告知。

    在燕譯書心目中，對他還是懷疑的。

    “太師無事，奴婢先告退了?！苯睬埔娔莻€人，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。

    商懷諫點頭，提著食盒回去，上馬車之后，那人收起紙筆，充當(dāng)馬夫的角色。

    回去的路上，商懷諫看街道上的百姓，他們依舊做著自己的事，并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會是什么。

    天愈發(fā)陰沉，風(fēng)也越來越大，掀起滿地的灰塵，吸進(jìn)鼻腔里很不好受。

    空氣里彌漫著腥臭味，與灰塵一起鉆進(jìn)鼻腔里，商懷諫掀開簾子，路過醉香閣，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，道：“我的東西還在醉香閣，我去收拾收拾?！?/br>
    馬夫沒有停下，商懷諫嘆氣，“你在一旁等著。”

    馬車停在一旁，馬夫亦步亦趨跟著商懷諫。施衡好不容易等到人來，看見商懷諫身后跟著的人，心下了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