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燈下李雪塬的身影跟個竹竿似的晃悠，秋草用前輪碾著他的影子，想起小時候玩的游戲。踩中誰誰就是鬼，她其實可以一直贏，但那樣會惹別人不高興，所以適當(dāng)?shù)?，她會輸幾局?/br>
    在那個堆滿建材的空地，帶著還很瘦弱的弟弟，她和附近幾戶人家的小孩你追我趕，那里面從來沒有李雪塬的參與。

    他偶爾會拖著裝了許多塑料瓶的編織袋路過空地，隔著換牙似的木板墻，只有那雙眼睛冒出來，在她們這群人身上停留片刻，里面閃著極冷漠的光。

    對了，她們小學(xué)也是一起的啊，但那時他就離人群很遠(yuǎn)了。

    秋草想著這些事時，前面的影子不動了。

    “白同學(xué)，請代我向伯父伯母道歉，店里的事我也幫不了多少忙，我們就在這里分道揚鑣吧?！?/br>
    他又有什么可去的地方呢？秋草抬起頭來：“生氣了？”

    “沒有?！睙艄庾尷钛┸哪樝掳肴w在影子中，只有過長劉海下的眼睛是亮的，和小學(xué)時一樣，“謝謝你，但不要為我費過多的神了，我還不起?！?/br>
    “還得起?！鼻锊轄孔∷l(fā)現(xiàn)這人手冰得可怕，還出了一層汗，這可是夏天，“你要真跑了我連追債都不知道去哪兒追，羅潭哥那的錢我都墊付了，你不去看也是浪費?！?/br>
    李雪塬掙了掙，還是放棄了：“……會把你們卷進來的，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？”

    “都是些很尋常的事。倒不如說，你到現(xiàn)在才遇到我這樣的你也有責(zé)任?！鼻锊輫@氣，把外套脫下來墊在了后座上，“向別人求助又不是什么丟臉的事，一個不行就找下一個，我要是沒撿到你可怎么辦啊……”

    秋草再次邀請他共乘，大有一副公主不上車她就不走的架勢。

    李雪塬兩瓣蒼白干澀的嘴唇開了又合，還是坐了上去：“……我抓著車杠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嗯，我騎慢點，應(yīng)該就沒那么抖了?！?/br>
    回去花了來時三倍的時間，到了家門口，店里客人都走了，父親和弟弟正在收拾桌椅。秋草一家子就住在門面后的小院里，院落分前門后門，一般后門都是上鎖的，只在貨車進出時打開，院墻上鑲的碎玻璃也不容她扮演梁上君子。

    前門那母親正候著她。

    秋草緊張地把褲兜里的煙盒塞給李雪塬：“幫我藏好，我媽要搜我身的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李雪塬猶豫片刻，說了實話，“你身上有煙味，瞞不住的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我們換一下外套？”

    “我身上就這一件……”

    秋草只得另尋他路，靠著樹探頭探腦地悄悄觀察：“我們得找準(zhǔn)時機進去了?！?/br>
    李雪塬把煙盒揣進了懷中，碰撞聲和重量告訴他盒子已經(jīng)空了一半，但這應(yīng)該是今天剛買的。

    他皺皺眉，輕聲道：“別抽了?！?/br>
    “要那么好戒我也不想抽啊，但有時候得靠這個提神?！鼻锊萦悬c惆悵，“太貴了，我錢全花這上面了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對身體不好，這盒我就沒收了?！?/br>
    “？！你個叛徒！”

    吵鬧之間母親注意到了路邊這棵樹背后的動靜，用圍裙擦著手大步走來。她臉上帶笑，卻笑得寒氣森森：“秋草，解釋一下你身上的味道？”

    mama的鼻子還是一如既往的靈，而作為半根老煙槍的秋草卻聞不出來，此時頗感悲憤：“……沒了，都沒了，您搜。”

    “你還不改改這壞毛??！”母親扯住她的耳朵，目光懷疑地掠過李雪塬，“雪塬啊……”

    李雪塬繃直了神經(jīng)：“伯母，我會幫你監(jiān)視她的?！?/br>
    “我相信你，你不像她之前交往的那個壞小子?！蹦赣H扯著秋草回屋，“這個月零用錢沒了。你一個女孩子，怎么凈學(xué)這些不好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媽，你等我澄清一下！耳朵！耳朵要變形了！”

    李雪塬隔著衣料摸了一下香煙盒子。

    白秋草居然有前男友？

    算了，不關(guān)他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