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艷詞畫本
云翳蔽日,朱墻環(huán)宇,狹長甬道上,女子抬著厚重襖裙走得急。 轉(zhuǎn)角處兩重身影相撞,磚墁濕滑,宋華勝不由向后跌坐去,卻被一展修長臂骨隔著寬袖圈住腕部。 她詫異抬眸,枯枝敗葉交錯間,瓊鼻檀口,眼波流轉(zhuǎn),秋景襯春眸。 眼前人一身鴉青錦織衣,清冽溫潤,似公子王孫,長身玉立。 驚恍回過神兒,宋華勝扯回寬袖,退后幾步。 明月在后攙扶著她,朝著男子蹙眉厲聲道:“大膽,小姐金尊玉貴身,走路也不注意點兒?!?/br> “這位小娘子,怪我行時未看路,沖撞到小娘子,實在是無心之舉?!迸峄甄卸Y致歉。 方才相撞,幾迭紙張從男子寬袖暗袋中洋洋灑灑鋪散開來,宋華勝隨意一瞥,竟是一衣衫半解的男子伏酣于春睡女子嬌軀上,瞳眸微瞇,似是酒醉之相。 素白紙上赫然一句香濃艷詞:“酒力漸濃春思蕩,鴛鴦被里翻紅浪?!?/br> 宋華勝何曾讀過這等下三濫的畫本,頓時羞赧起來,心中腹誹,這廝面如冠玉,內(nèi)里卻是個浪蕩公子,真是人不可貌相。 她冷硬吐出兩字兒道:“不必。”抬起襖裙下擺,繞過這些紙張,向前疾步離去。 裴徽琮無奈嘆息,想來是這位小娘子心生誤解,連帶著看他的眼神也變得鄙夷起來。 裴徽琮是裴氏宗家生養(yǎng)的嫡長子,更是裴氏唯一嫡子,自小懷珠韞玉,心性溫和,任誰見了都夸贊一句“溫恭淑慎,動合規(guī)矩,言為世剛,行成師表”,贊他將來必是蟾宮折桂,金榜題名。 說句不合時宜之詞,若非他身骨孱弱,久病積重難醫(yī),與宋氏定下婚契的就非那過繼宗家的庶子裴青云。 世事造化弄人,偏偏宋華勝年幼,不知曉這些曲曲繞繞事兒。 凄風凌冽,胸腔悶出幾聲壓抑的咳嗽聲兒,裴徽琮彎腰拾起鋪地的紙張,給至交好友李鶴清送去。 - 宋華勝踏上丹墀,推開殿門,被陳公公帶著穿過長廊,繞過高聳的彩繪云屏,走進內(nèi)殿。 寢殿內(nèi)云頂白玉石作梁,金磚鋪地,珠簾垂懸,由細密不規(guī)則的碧翠孔雀石穿串兒,極盡奢靡。 宋華勝掀擺跪地,垂眸道:“家父下葬,懇請陛下批準奴家出宮?!?/br> 大周民風開明,準許罪臣下土安葬,特此赦免連罪家屬奔喪七日,為此舉辦喪葬禮儀。 依據(jù)規(guī)儀,宋華勝身為兒女,要披麻戴孝數(shù)月,穿素衣,忌葷食。 偏偏當今圣上離經(jīng)叛道,死了父皇兄弟手足,眉頭也不蹙一下,穿艷衣,不忌食,生怕誰人不知這皇位用的下作手段得來,案臺上堆滿了彈劾奏折。 沉云錦正伏案覽閱書籍,聞言抬首,似稍有神情恍惚,口干舌燥,胯下燥熱難忍。 李鶴清上交的《西廂記》中。 “將柳腰款擺,花心輕拆,露滴牡丹開。魚水得和諧,嫩蕊嬌香蝶恣采。半推半就,又驚又愛,檀口溫香腮?!?/br> 他眸色幽邃,對上少女的盈盈春水眸。 “求孤,須端正態(tài)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