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是深夜，夜黑風(fēng)高，萬籟俱寂時(shí)刻——客棧外，白日里熙熙攘攘，熱鬧不堪的街市，此刻已經(jīng)變得靜悄悄的，沒有一絲聲響。

    沒有人聲，安靜，太過安靜。

    正是因?yàn)槿绱?，才顯得那一點(diǎn)點(diǎn)的動靜是那么地清晰，那么地突兀。

    云姒突然驚醒，骨子里練就而成的，自帶的警惕，叫她在此刻的精神萬分集中，聽著房間外的聲音。

    有人!

    似乎有人……在屋檐上疾馳奔跑。

    無法看到來人，只能聽到，聽到那細(xì)微的腳步聲往這兒的方向而來。

    腳步聲極輕，能聽得出來，來人的氣息極穩(wěn)，身輕如燕，似敏捷的貓一樣，飛檐走壁，輕輕松松。

    云姒微微起身，不說話，看向那往外敞開著的窗——窗外月色正好，明亮的月光，透過敞開的窗，直直照入屋內(nèi)。

    太亮了，亮得……一度有些刺眼。

    云姒看了看，又低頭看向睡在自己身側(cè)的人——他似乎睡著了，真正意義上的睡著，連她突然驚醒都沒有發(fā)現(xiàn)。

    往日，通常她一醒，他也會跟著醒，抱抱她，摸摸，溫柔哄她入睡。

    但現(xiàn)在，此刻，他闔著眸，眉心緊蹙，像是正在做一個(gè)很不好的夢般，沒有蘇醒，只身陷入夢魘之中。

    呼吸變得有些急促，落在兩側(cè)的手，緊繃著，一直在收緊。

    緊緊地，似乎想要抓住什么。

    云姒握上去，一摸，被他無意識地反抓住，才發(fā)現(xiàn)——他的手心此刻滿是汗，冷汗，手指都在發(fā)抖，抖得厲害。

    這般異常，不似他平常時(shí)那般安靜沉穩(wěn)的模樣，云姒察覺到不對，俯身，摸摸他的臉，輕聲：“九歌？夫君？你怎么了？醒醒……”

    耳朵一動，那疾馳而來的動靜越發(fā)近了。

    急促的腳步聲，鞋子踩在瓦片上“啪嗒啪嗒”的聲音——聲音傳來，云姒警惕而又冷靜的目光往窗外看了一眼，思索了片刻，還是沒有選擇輕舉妄動。

    手指輕輕一勾，將那大敞著的窗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關(guān)上，不叫人察覺到屋內(nèi)有人。

    關(guān)好后，她抱住那明顯正在做噩夢的男人，把他抱入懷里，輕輕拍拍。

    “沒事的，沒事的，夫君不怕，我在呢。”

    就像是之前他哄她入睡的那樣，她也學(xué)著哄他，努力安撫。

    雖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夢，怎么會突然這樣……

    擦了擦他手心的冷汗，緊緊抱住他，云姒一邊哄著，一邊冷靜地聆聽著外面的動靜。

    時(shí)刻準(zhǔn)備著，若是情況稍有不對……

    最后一個(gè)世界（55）

    外面急促的腳步聲，“噠噠噠——”

    仔細(xì)分辨其中，似乎不止一人。

    尖銳刺耳的鈴鐺聲響起，“叮鈴鈴——叮鈴鈴——”猶如來索命的般，緊緊牽動著人的神經(jīng)，叫人絲毫不敢放松。

    云姒集中精力聽著外面的動靜，只聽到忽然“啪嗒——”一聲，有人正好落在了她頭頂?shù)奈蓍苌稀?/br>
    飛速跑動著，腳踩著屋檐瓦片，從這頭跑向了那頭。

    仔細(xì)聽這腳步聲——有些亂，不像是在追擊人，更像是在逃命的，慌不擇路地逃命。

    云姒抱著君九歌，屏氣，凝神，沒有發(fā)出一絲動靜，只聽那有些嘈亂的腳步聲遠(yuǎn)了，而追擊的腳步聲，也很快隨之遠(yuǎn)去。

    靜靜等候了好一會兒，確定外面的動靜不是針對她的，他們只是路過，云姒這才慢慢松了口氣，低頭，看向還深陷在夢魘中的九歌。

    他似乎做了個(gè)很不好的夢，眉頭緊成了小丘，即便是方才外面的腳步聲如此之大，也沒能吵醒他。

    渾身戰(zhàn)栗，在發(fā)抖，似在驚懼，崩潰，所有情緒全面崩塌，身體起了劇烈而又狂暴似的反應(yīng)——空氣中無形的力量在隱隱波動，茶臺上，瓷白的水杯開始細(xì)微振顫，要往邊緣滑去。

    水杯在抖，茶臺在抖，甚至地面，似乎也在抖動。

    他控制不住自己，就會連帶著周圍的一切，全部遭殃。

    云姒看著他這般，有些無措，湊在他身邊，蹭蹭他：“九歌？你怎么了？醒醒……”

    她摸摸他的臉，他的臉是冰的，冰得厲害，不似平日那般溫暖。

    “九歌你醒醒……別這樣，我害怕……”她貼貼他，拱一拱，想把他喚醒。

    卻不料，他猛地一把箍住了她的腰，把她往下一按——

    云姒猝不及防被迫趴在他身上，下巴磕在了他的胸口，重重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她整張小臉皺在了一起，下巴疼，腰也疼，簡直……

    “啪嗒——”杯子砸在地上，在寂靜的深夜中，發(fā)出巨響。

    碎片落了滿地，一聲驚碎，驚碎了那暗夜中噬人心魂的夢，叫人從夢中蘇醒。

    “啪——啪啷——噼里啪啦——”倏然失控的力量叫得屋內(nèi)擺放的物件紛紛掉落，摔得七零八落，一地狼藉。

    云姒揉揉自己的下巴，抬頭，發(fā)現(xiàn)他醒了，瞬間眼睛一亮，顧不上自己的不舒服，摸摸他：“你醒啦~”

    仔細(xì)看他，突然發(fā)現(xiàn)——他的眼睛是紅的，淺淺的紫眸，透著細(xì)碎濕潤的紅，深深，像是哭過了一樣。

    睜開眼睛看見她時(shí)，他不說話，就這么看著她，抱著她的動作格外地緊——要把她的腰給整個(gè)揉碎的感覺。

    云姒有些疼，但又顧不得自己疼，摸摸他，輕聲：“你怎么了？做噩夢了嗎？身體很難受嗎？哪里疼？不舒服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