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不能理解，但她說了，他便聽著。

    云姒帶著他進了房間，關(guān)上門，把他壓在墻邊，雙手撐著、笑瞇瞇：“你這次回來多久呀？是為了我回來的嗎？”

    預(yù)想中的親親沒有，抱抱也沒有，怪物的咕嚕咕嚕聲更大了，似拖拉機般，表達著幾分煩躁和不滿。

    他想要抱她，想要回到她溫暖柔軟的懷抱里，他低下頭，似脾氣不大好的大型老虎般，抱住她。

    【想抱。】

    云姒想也沒想，抱住他。

    【想親。】

    云姒直接吧唧了一口。

    【還想……】

    “你先回答我的問題?！痹奇π那楹芎?，幾乎是有求必應(yīng)。

    “禮物，有沒有給我?guī)ФY物？”

    咕嚕咕嚕聲小了些，他停頓了許久，才緩緩回：【不走。】

    云姒順著他脊背的動作一停，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【不走，我不走了?！?/br>
    云姒整整愣在原地將近十秒，張口，卻忽地失了聲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要留在這里……嗎？”

    她的第一反應(yīng)是他留在這里會不會有什么危險？異星人，長時間待在地球——身體會不會不適應(yīng)？

    第二反應(yīng)是——如果他留在這里了，他的家鄉(xiāng)怎么辦？那里，會不會有家人在等著他？

    云姒心情復(fù)雜著，慢慢地，就要松開他，但怪物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想法，語氣變輕，變得平靜：【不會?！?/br>
    【我不會消亡，生存與我而言，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?！?/br>
    用人類的比喻，大概就像是生存了上億年的蟑螂，無論如何，無論是在富麗堂皇，食物充足的環(huán)境里，還是在骯臟污臭，沒有食物，全是殺蟲劑的惡劣環(huán)境里——都能活。

    蟑螂是被人類所厭惡唾罵的存在，而他——是被宇宙撇棄，視為垃圾一般的存在，是無論怎么樣，都能活，存在下去的存在。

    他平靜地說：【我是我，只有一個，不走了，我不想走?！?/br>
    他是宇宙的垃圾，是有用處時便尋他，無用時便丟棄的存在——他不想再回到這種漫長而又無窮無盡的時空里了。

    無趣，且難熬。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不回去的話，可以嗎？”

    云姒摸摸他的臉，微緊著眉，“不回去的話，你會不會……”

    “就像上次那樣，你必須要走，不得不走……”

    【上次是去解決麻煩，麻煩解決了，以后，不會再有煩人的家伙來打擾我們了?！?/br>
    他黑得發(fā)稠的空洞眼眸，沒有一絲波動地盯著她——就像是手上沾滿了無數(shù)鮮血的惡魔般，殺了人，還依舊輕描淡寫，面容自若。

    莫名恐怖，他的這句話，細想下去總覺得怪怪的，叫人脊背發(fā)涼。

    有種填飽了肚子的毒蛇，正在潛伏在暗處，一動不動觀察你的感覺。

    蛇信子不時吐露，眼神幽綠，陰嗖嗖。

    云姒看著他，沉默。

    他勾起她頰邊的一縷碎發(fā)，慢慢著。

    【以后，我可以留下來了?！?/br>
    【我們一起生活吧，好么？】

    光年距離（55）

    過厭了居無定所，流離飄蕩的日子，他煩了，不想再當垃圾了。

    他想留下來，頂著人皮也好，要一直穿著煩人的衣服也好，他想在這里活著——在她身邊。

    這里，比那暗無天日，終年冰冷殘酷的宇宙要好上成百上千倍。

    他喜歡這里。

    喜歡……這里的人。

    他蒼白似浸泡著藥水的手，無比輕柔地，玩著她的頭發(fā)，空空的，似兩個血洞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她。

    深深，沒有一絲情緒，冰冷，像是頭沒有開化的，依舊帶著野性的野獸。

    饑腸轆轆，殘暴冷血，循著美味食物的氣味而來，慢慢，一步一步，腳步沉重且有力。

    輕而易舉引了來，但走，似乎就無法輕易走了。

    云姒看著他，他亦盯著她，像是在等著她的回答。

    云姒停了稍許，氣息微緩，“你想留下，我當然歡迎。”

    “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【沒有只是。】

    得了她的第一句話，他便當她同意了。

    又沉又重的身子，一下像是沒了骨頭一樣，倒在她身上，抱住。

    犯懶了似的，整個人像只微瞇著眼睛，打著呼嚕的成年老虎，大腦袋直接貼在了脖子上。

    蹭一蹭，氣泡似的呼嚕聲越發(fā)地重，整個身體都在冒泡泡似的。

    像是吃飽了正在撒嬌似的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云姒有些吃力地接住他，“那……”

    怪物的體重壓在她身上，她差點要往后退一步，還是他一把把她撈住，穩(wěn)住重心，然后繼續(xù)打呼嚕。

    像是塊大型發(fā)動機似的。

    “呼?！魢！?/br>
    宇宙里被視作為垃圾的怪物，大抵怎么也沒想到自己還會有這么一面。

    胸腔中的呼嚕聲大得驚人。

    云姒抱著他，說：“那但是……你要保證，不許不穿衣服，尤其是在外面的時候?！?/br>
    “呼?！魢！?/br>
    【好?！?/br>
    云姒想了想，如果他要留下來的話……

    “不許鬧情緒，不開心了要和我說?！?/br>
    她推了推他，抓起他的手，拉勾。

    “說好了，可不許反悔?！?/br>
    這個世界他那么特殊，想消失便消失，想出現(xiàn)便出現(xiàn)，心里在想什么她也很難察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