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砰——”的一聲，里面燃著的蠟燭，齊齊熄滅。

    像是鬧鬼了似的。

    伙房里嬉笑的下流聲乍然而止。

    山賊（15）

    小黑貓滿意地抖抖耳朵，轉(zhuǎn)身，走了。

    沿著來時(shí)的路，披著月色，慢慢回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回到閣樓，變回人身。

    云姒還沒喘息兩下，門外，姜佞回來了。

    推開門，第一眼就掃了過來，確定她在，沒有偷溜。

    她坐在窗邊，敞著窗，發(fā)帶捆綁著她的長發(fā)，只有些許的碎發(fā)垂在頰邊。

    一襲紅裙挨在月色邊，安安靜靜，赤著足，腳丫子垂著，微微晃動。

    像是只百般聊賴的狐貍，懶洋洋，散漫至極。

    姜佞走進(jìn)來，轉(zhuǎn)身關(guān)門。

    她在窗邊坐著，他走過來，把窗子關(guān)上。

    無言，似乎也沒有要和她說什么的意思。

    她支著手臂，托著腮，清亮的眸子安靜地看著他。

    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“我能問你幾個(gè)問題么？”

    她問。

    姜佞沒作聲，將所有的窗都關(guān)上了，然后走到爐子前，撥弄炭火。

    將火弄得更大些。

    一直不說話，似乎是不想搭理她。

    她直著唇，視線追隨著他。

    他不回答，她又重新看向了窗外。

    窗戶關(guān)著，她微微打開了一條縫。

    安靜趴著，發(fā)呆。

    安安靜靜。

    不多時(shí)，屋子里溫暖了起來。

    空氣中，多了淡淡的，分外好聞的熏香味。

    依舊是靜氣安神的，帶著淡淡的梔子花味。

    男人的動作平緩，撥弄著炭火的鉗子放下，爐子里的火星隱約冒出。

    屋子里很安靜，安靜得有些過分，只能聽見炭火灼燒的聲音。

    他抬眸，目光掃向她。

    她安靜下來時(shí)就會發(fā)呆，盯著外面看。

    一句話不說，漂亮的眼睛淡淡的。

    沒有情緒，就沒有白日里那般的靈動活潑。

    像是被束縛住，身上沒有一絲快樂的山野精靈，久久沉默，給人一種不真實(shí)感。

    仿佛她隨時(shí)有可能消失，隨時(shí)有可能離開這里。

    姜佞靜靜看了幾秒，而后，轉(zhuǎn)眸，聲色平淡。

    “你想問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她動了一下，“??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想問我問題？”

    他反問。

    云姒眨了眨眼睛，不太明白他怎么又搭理她了。

    難不成，他剛才沒聽見，現(xiàn)在才反應(yīng)過來？

    她停頓了一下。

    “沒什么，就是想問問你……為什么想要我的眼睛？是因?yàn)椤业难劬κ悄阋娺^的最好看的嗎？”

    姜佞凝著她的眼，容姿蒼白，眸色黑沉。

    “是，也不是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?。俊?/br>
    他垂下眼，睫羽漆漆，面容晦暗不明，不溫不涼。

    “你的眼睛，很像她?！?/br>
    她一怔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不是不記得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我不記得？”

    他瞬間抬眸，眼神變得銳利，冰冷陰寒。

    穿過空氣，直直射來，宛若寒針。

    她聲音一滯，“我……猜的?！?/br>
    “不……不然……你這么愛你的夫人，怎么會不畫她的臉？”

    喜歡卻不畫，用忘了這個(gè)理由來解釋，就能解釋得通了。

    她鎮(zhèn)定地說著，坦然對上他的視線。

    他眸色如墨，詭譎翻滾，“我會畫的?！?/br>
    “總有一天，我會畫完她的全部?！?/br>
    不僅僅是眼睛，還有其他。

    全部的全部，他都會想起來的。

    山賊（17）

    “……”她下意識地，后退了一步。

    被他的眼神嚇到，她微微避開了他的視線。

    背過手，鎮(zhèn)定。

    “她……你可記得，她叫什么？”

    是試探，想試探他在夢里到底夢到了多少。

    姜佞空漆漆的眸子盯著她，半響，微瞇，“你認(rèn)識她？”

    觀察力強(qiáng)得恐怖。

    她就稍稍試探了一下，他就——

    像是察覺到了什么。

    她的心一驚，當(dāng)即否認(rèn)，“……沒有，我不認(rèn)識，我不知道你夫人是誰?！?/br>
    雖然能猜到有很大可能是她，但現(xiàn)在沒憑沒據(jù)的，她不會貿(mào)然承認(rèn)。

    萬一不是她……

    那豈不是鬧笑話？

    她接連否認(rèn)，“我不認(rèn)識，什么也不知道，也沒見過她。”

    姜佞指尖微抬，在寬大的衣袖下，輕點(diǎn)著，語氣淡淡。

    “你怎知你沒見過她？既不認(rèn)識，又為何如此確定？”

    果然是察覺了，開始抓著她話里的漏洞，步步逼近。

    有種咬死不放的架勢。

    云姒對著他，眼珠子閃了閃，腦子轉(zhuǎn)得飛快。

    “自然……是從你的畫中確定?！?/br>
    “她既如此漂亮，若是碰見過，自然會讓人一生難忘?！?/br>
    “但……我從未碰見過那般的女子，所以……可以肯定?！?/br>
    她的心理素質(zhì)還算可以，只要咬死不認(rèn)識，他自然拿她沒辦法。

    姜佞來到她的面前，垂眸，望著她。

    黑漆的眼眸映著她還算鎮(zhèn)定不慌的臉，不溫不涼，平靜得有些詭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