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1章 不對

    彩云性子很活潑，雖年紀(jì)小，卻意外有自己的見解，她說：“外面學(xué)堂不允許女子讀書，我從前不知其意，如今卻覺得，定是女子知曉了道理之后，便不會那么蠢笨容易被騙了，他們定是害怕了，才會定出這樣的規(guī)定。”

    榮老夫人心頭大震，“這是誰跟你說的？”

    彩云揚了揚下巴，“我自己想的，淮西那些受人尊敬的女子，都是讀過書的，可見讀書很有用處，不然為何那么多人家都想讓自己的孩子去讀書？說明這是好事，可是這種好事輪不到我們女孩子。”

    她覺得這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，榮老夫人卻有些不知該說什么。

    她能嫁進榮家，娘家的門第并不低，可就算這樣她也沒怎么念過書，起先，是跟著弟弟開蒙的時候?qū)W了一些，只學(xué)了《千字文》，讀了兩篇《論語》，識了字，等弟弟繼續(xù)往下學(xué)，她則被教導(dǎo)說不必再跟著，而是開始學(xué)琴，學(xué)茶，學(xué)花……

    那是很久遠的記憶，久到榮老夫人都快記不起了，但她還依稀記得那時候自己好像是鬧過的。

    憑什么弟弟能繼續(xù)跟著先生念書而她不能？她也很喜歡讀書寫字，背書背得比弟弟還要快還要好，分明她更有念書的天分。

    但所有人都說，她在無理取鬧。

    “女孩子家家的念那些有什么用？是能科考還是能做官？平白浪費時間?！?/br>
    “都是為了你好，十年寒窗苦讀，你一個女孩子哪里能受得了念書的苦？還不如多學(xué)些有用的?！?/br>
    “男孩子的腦子越大了越聰明，你這會兒看著是比他強一些，可很快就不是了，你要學(xué)你該學(xué)的?！?/br>
    每個人都告訴她，女孩子就不應(yīng)該念書，那就是男孩子的事，這是老祖宗的規(guī)矩，天經(jīng)地義。

    榮老夫人慢慢的也就不鬧了，她想著原來自古皆是如此，這是規(guī)定，是她錯了。

    可許多年后，有個小女孩卻說是規(guī)矩錯了，不讓女孩子讀書不是為了她們好，是想讓她們不好。

    彩云說她已經(jīng)在跟著先生在讀《大學(xué)》了，“先生夸我有靈氣，是念書的好苗子，我就想著我一定跟著先生好好學(xué)，等學(xué)好了，往后再去教別的女孩子們念書?！?/br>
    榮老夫人在春和堂見到許多如同彩云這樣的姑娘，小小的年紀(jì)，春和堂就是她們的家，可她們臉上并沒有被遺棄的苦痛，反而朝氣蓬勃，眼睛里都閃著對未來的憧憬，一點都不害怕的模樣。

    “教人念書？那不嫁人了嗎？很少會有夫家同意女子去做這種事。”

    彩云抬起頭，稚嫩的面孔上滿是認真，“不同意我就不嫁了，我可以養(yǎng)活我自己，不用旁人同意，我往后一定會孝順我們先生，等我長大了，若是也有了弟子，她們也一定會孝順我，不是很好嗎？”

    不嫁人？

    榮老夫人腦子蒙蒙的，很想張口說她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，哪里有女子能不嫁人？是會被人笑話，被人嫌棄的。

    女子該是柔順懂事，聽從爹娘夫君的安排，這才是對的，才是應(yīng)該的，不然，就會如同鳳云一樣的下場……

    第892章 可憐

    榮老夫人這一次離開，面色仍舊是恍惚，她聽見彩云在她身后問，以后她還會來嗎？

    怎么會？這樣離經(jīng)叛道的地方，她根本不應(yīng)該再出現(xiàn)，她該遠遠離開，可鬼使神差的，榮老夫人轉(zhuǎn)身輕輕點了下頭，看到彩云喜悅的笑容，心里像是某個地方發(fā)出裂開的聲音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你說榮家老夫人去了春和堂？還好幾回？”

    蓮心來王府稟報后，白卿卿露出奇怪的表情來，“她是怎么找過去的？去了可有做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我問了，是彩云和靈彤外出的路上不小心撞到了她，帶她回來春和堂包扎，這幾次來也沒做什么，只給春和堂的小丫頭們送了些吃的和用的?！?/br>
    蓮心頓了一下，“我感覺她不像是知曉春和堂和王妃您的關(guān)系。”

    白卿卿也這么想，她以前對榮家不了解，后來遇上了，就讓人去查了查，這才發(fā)現(xiàn)這位榮老夫人在榮家過得并不順心。

    “她送來的東西都不貴重，從前我聽人說，榮家興盛，財大氣粗，但榮老夫人在家中卻沒有實權(quán)，雖然平日應(yīng)酬的衣衫首飾不缺，瞧著光鮮亮麗，但手里并沒有多少銀錢，我本是不信的，但如今看來好像真有這么回事?！?/br>
    蓮心是知曉榮家最近在王妃這里吃了虧，那位榮老爺子看著整日笑瞇瞇彌勒佛一樣，她卻聽裘嵐宣提過，說這人心胸狹隘得很，又剛愎自負，極要面子，不肯讓人說他的不好，因此對家里的女眷要求十分苛刻。

    但好像正因為如此，與榮家結(jié)親的人家反而很多，榮家的女眷在淮西頗有溫良恭順的美名。

    白卿卿托著腦袋嘆氣，“榮家的女子真可憐?！?/br>
    但她對榮老夫人沒多少同情心，此事知道也就知道了，“她想去就去，只要不是對春和堂不利的人，春和堂都歡迎?！?/br>
    蓮心將春和堂的賬記得清清楚楚，每一筆銀錢用在哪里都詳細地記下來，又將春和堂里小姑娘的情況說與白卿卿知曉。

    她對每一個人都了如指掌，多大年歲，什么性格，因何緣故來到春和堂，愛吃什么，學(xué)了什么……蓮心說起這些來滔滔不絕以至于都忘記了時間。

    白卿卿很耐心地聽，偶爾給她些建議，蓮心受到鼓勵說得越發(fā)起勁，她是真的將春和堂的每一個女孩子當(dāng)做小meimei一樣看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