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托古都黑天的福，這里有最精密的儀器和最適合做手術(shù)的家伙?！庇輾w擠出一個慘白的笑容，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陷入昏迷的年輕人。

    賀迦和幾個仿生人在前面的房間研究七七的情況。但他們最終什么也沒做。

    那個看似柔軟無害的小女孩安靜地坐在床邊，袒露出機械化的半具身體。夏濛濛在她旁邊，給她表演了一個小魔術(shù)，變出一朵藍色的紙花。

    賀迦朝夏濛濛搖頭，示意她去走廊說話。

    聞奚陪小女孩坐在室內(nèi)，聽見夏濛濛說：“我最后一次見到七七，不是在這里?！?/br>
    她說的“七七”指的是她真正的女兒。聞奚在雨澤查閱過當(dāng)時的資料，夏濛濛還在四隊的時候，出過一個很遠的巡邏任務(wù)。七七不知道怎么躲在重裝阿爾法里，出發(fā)后很久才被人發(fā)現(xiàn)。

    那時返航已經(jīng)來不及了，再加上任務(wù)的危險性很低。他們決定讓她留下，盡可能保障孩子的安全。但后來發(fā)生了什么，檔案沒有記錄。

    陰影遮住夏濛濛的臉，飄忽的聲音充滿哀傷：“……她很乖巧，也很聰明，和別的孩子不太一樣。她偷偷躲在阿爾法，也是因為想去看看外面。但那時出現(xiàn)了意外，我們被a 級的污染物突然襲擊?！?/br>
    那些東西釋放的粉塵會讓人陷入昏睡。等她醒來時，七七卻不在她身邊了。他們找遍了重裝阿爾法的每一個角落，在方圓十公里以內(nèi)搜索了整整五天，然而什么也沒有發(fā)現(xiàn)。

    “我告訴過她不要出重裝阿爾法，機械的門也是反鎖的。我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出去的……但總之……我失去了她?！毕臐鳚鞯穆曇糇兊脽o助而迷茫。

    舊日的傷口根本不可能復(fù)原，直到今天仍然鮮血淋漓。

    “陵山花海?！辟R迦忽然開口。

    夏濛濛眼神一震：“……什么？”

    他報上了一個坐標(biāo)的位置，夏濛濛愣在原地：“你怎么知道任務(wù)地點？”

    賀迦雙手合十貼在胸前：“以前，摩圖羅會允許仿生人去很遠的地方?！?/br>
    一些擁有粗陋自我意識的仿生人不愿意留在這里，他們會游蕩至更遠的地方去尋找新的家園。大多數(shù)都永遠留在路上，深域零件會讓定位獵殺變得容易。

    但偶爾也有仿生人找到了回家的路。比如其中一個帶回了一個年幼的小女孩。

    “她不是故意走丟的，”賀迦望著搖曳的火光，“她說母親在昏迷時口渴，想幫母親取水。她在那片花海中被污染素侵蝕，她自己也發(fā)現(xiàn)了。因此，她不得不離開?！?/br>
    小女孩碰見了一個流浪的仿生人，她對仿生人說，自己想去更大的世界探險。于是仿生人也答應(yīng)了她。

    夏濛濛無法抑制地哽咽，淚如雨下：“你見過她嗎？”

    賀迦說：“她穿著黃色的裙子，很愛笑。她很思念她的母親。”

    那只是極其短暫的一面之緣。她即將進入爆發(fā)期，沒有任何救治的可能，因此能量即將耗盡的仿生人又帶她離開了雪原。

    他們或許停留在遼闊的雪山中，又或者是更遠的地方。但總之，生命的最后一刻一定在探險的路上。

    在一片壓抑的靜默里，聞奚低下頭，身旁的仿生人小女孩眨動機械做的眼球，小聲說：“那真是太好了，不是嗎？”

    聞奚說：“是?！?/br>
    “如果可以的話，我也想去探險。但現(xiàn)在，還是再等等吧。”七七自言自語道。

    過了好一會兒，夏濛濛才走進房間。她的眼睛又紅又腫，七七卻主動朝她伸出手：“你要陪我玩一會兒嗎？”

    夏濛濛牽住她的手，盯著她露出的機械體：“你為什么要救我？”

    在那場戰(zhàn)斗中，如果不是因為夏濛濛，以仿生人的反應(yīng)能力完全可以躲開那次攻擊。

    七七的聲音清脆如鈴：“因為人類也保護了我?！?/br>
    夏濛濛沉默良久，又問：“你也會離開嗎？”

    七七乖巧地點頭，扯了扯破掉的小裙子：“你看，還有十分鐘。我的能量耗盡時，我就會離開了。我很喜歡你，希望下一次再見?！?/br>
    夏濛濛緊緊抱住她，又聽見她說：“你可以最后陪我玩一會兒嗎？”

    “當(dāng)然?！毕臐鳚鞔鸬?。

    聞奚將空間留給她們，沿著長廊往外走。他聽見孩童天真的笑聲，像從未有過的歡愉。

    兩名醫(yī)生和三個仿生人推著車經(jīng)過聞奚，趕向井與所在的房間。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，才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。

    整面落地窗正對著燃燒殆盡的摩圖羅樹。

    一個筆直挺拔的身影從昨天開始便跪在樹下，風(fēng)雪不改。

    聞奚拿起桌邊的一本舊筆記，偶爾隔著玻璃望向陸見深。

    那張鐵皮盒子里的全家福作為書簽提醒他閱讀的進度。照片上的陸見深比現(xiàn)在稍顯青澀，眉宇間是少年氣息，只是那雙眼睛仍如冰雪寂靜。

    聞奚懶散地蜷在躺椅上，溫暖的爐火時常令他困倦。但筆記中的內(nèi)容如雷鳴電閃，時時驚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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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（以下內(nèi)容基于對科學(xué)家、工程師陸知漁的筆記整理）

    2109年3月，黑天。第五號秘密實驗區(qū)。

    “……接下來，有請陸知漁博士。”

    在一眾期待的目光里，一個非常年輕的女性走上臺。面對諸如“她看起來像個本科生”、“這么漂亮”以及“是不是陸知漁本人”之類的質(zhì)疑時，她明顯有些不安，推眼鏡的手都稍顯顫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