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那個叫蛋卷的小機器人。

    久柏眼睛一亮，小心地挪動位置，揀回了自己的弓：“謝謝。”

    “那個臭東西讓我看著你……沒想到你還挺有禮貌?！钡熬肀еp手，被怪物纏斗的聲音嚇得往后一撤。

    久柏小聲透露：“你主人已經進入神廟了，我們得進去找他。”

    蛋卷尖叫：“他不是我主人！”

    這一驚聲頓時吸引了另一邊的注意。那只大蜘蛛在猛地朝久柏的方向撲來，卻被怪物徒手拖拽回去。

    久柏立刻張弓，在它們接近斷壁邊緣時放出一箭。

    那大蜘蛛如一灘爛泥，隨著飛箭朝深淵墜落。剩下那個怪物也不到哪里去，它的兩只手臂都斷在地上，身軀的血rou全是猙獰傷口，黏液淌了一地。

    但接下來的一幕卻異常詭異。

    只見那沒有皮的怪物走到自己的手臂旁邊，用腳抓住斷臂，以一種扭曲的姿態(tài)重新將兩根手臂接了回去。

    久柏聽見“咔擦”的聲音，像扣住的齒輪。

    那怪物凝視著他的方向，跌跌撞撞的身形突然直立，以迅猛的力量朝他撲來。

    一支箭沒入它胸前的傷口，貫穿而出，消失在黑暗中。與此同時，幾根觸手從久柏身后的石壁垂下，一只大蜘蛛被怪物的雙手撕開了。

    久柏愣在原地。

    ……這個怪物，是在保護他嗎？

    眼前的怪物突然失力，搖搖欲墜數(shù)秒后倒在地上。這時，久柏才看清那東西的眼部，那是一雙黑洞，沒有眼睛，不具備任何視力。

    久柏按住劇烈的心跳。

    怪物不會說話，只有嘶啞的咿呀聲。它費力抬起一只血rou模糊的手，似乎想觸碰久柏。重新接好的地方漫出深綠的液體，燒灼著裸露的血rou。

    ……“它”應該很疼。

    久柏的呼吸很輕，卻忽然在腥臭味中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。他雙腿一軟，崩潰地跌坐在地，神情扭曲，不可置信。

    “……青臨？”

    -

    聞奚躺在地上，被觸手鎖住手腳，視線卻望向神廟高聳的穹頂。

    在涌動的夜色中，一枚藍黑色的巨大果核浮在空中，像一只眼睛停在遠古生物的上方。

    與其他地方的“果核”不同，金色的光勾勒出它的每一道褶皺。像一個活著的生命體。

    這時，神像前的白袍身影來到他面前，如那枚果核一樣俯視著他。

    “聞奚?！?/br>
    第070章 第七夜 06

    一只蒼白的手伸至聞奚面前。

    緊攥的觸手在此時松開，那只可怖的龐然大物陷入長夜一般的靜寂。

    聞奚酸痛的手腕撐著地面，搖搖晃晃地撿回自己的匕首。

    那只停在空中的手慢慢收回。手的主人有一張陌生的臉孔，像是雕塑一筆一畫勾出來的，卻透著不尋常的氣息——光滑細膩的皮膚包裹著rou，也僅此而已。

    “你認識我？”聞奚懷疑的眼神來回逡巡。

    對方淡淡一笑，有一副似曾相識的嗓音：“神洞悉一切，也預知一切?！?/br>
    聞奚卻嗤之以鼻：“所以你就是森流城供奉的東西？你是人，還是別的什么？”

    那自稱為“神”的家伙并不介意聞奚的冒犯，露出寬容溫和的神情：“我是什么并不重要。我只想為你解答問題。我是指，真正的問題?！?/br>
    聞奚眸色微沉，攥緊短刃的手指卻忽然放松了。

    “我想知道的太多了，”聞奚笑容松散，反問道，“你能告訴我什么？”

    那人保持柔和的微笑，轉身沿著石臺邊緣慢慢往前走去。

    “來到這里的朝圣者都是自愿的。他們將自己獻給神廟，以求更多人得到庇佑。在被吞噬的過程中，他們會掙扎，會痛苦，但卻沒有人逃走。因為堅信神會回饋他們的犧牲?！?/br>
    一些廢棄的衣物堆砌在他腳下的深坑。

    “……被什么吞噬？”

    那人順著臺階來到鎖鏈中央的龐大生物身旁，抬手觸摸它。方才那些侵略性的氣息此時煙消云散。

    “擬態(tài)生物，或者我稱呼它為，深淵?！?/br>
    聞奚挑眉：“你給污染物取名字？”

    “在人類的觀點中，與自己不同的便是異類，是可怕的。但是，在宇宙的緯度上，擁有智慧的原本就不像人。比如深淵，它存在的智慧是帶來進化?！?/br>
    隨著那人的視線，聞奚看見那些被堆放在角落的“蠶繭”。最上面的一枚正在按照一定頻率震動，如同心臟跳躍。

    那層黑色的薄膜被從內部扯開，露出一根豎起的機械肢。一只半人大的幼體蜘蛛匍匐在那兒，黑色的污染素流淌出來，半機械化的軀體折射著夜光。

    聞奚的呼吸一滯。

    ……這是被“深淵”吐出來的東西。

    “你想得不錯，‘深淵’是這些生物的母體。在這里，一切形態(tài)都有可能誕生，你所見的都是概率?！?/br>
    那人俯下身，觸摸幼體污染物的軀殼。那東西很快安靜了下來，像嬰孩一樣蜷縮。

    聞奚盯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切，思緒如剝繭抽絲。

    “你是說，污染物的機械進化，是它造成的？”

    一襲白袍的人側過身，神情溫柔：“它聽從神的旨意，順應萬物發(fā)展。新生的適應過程必然伴隨改變。血rou之軀脆弱渺小，機械只是一條捷徑。至于它們是否會成為最終的智慧，現(xiàn)在判斷為時過早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