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非得自己愿意從好夢中醒來才行。”

    -

    新一天的工作結(jié)束后，聞奚去了一趟檔案室。陸見深在那里等他。

    值班的人今天不在，老舊的書頁氣味從倉庫一直往外冒。聞奚打了個噴嚏，看見煙塵在昏黃燈光中四散而逃。

    陸見深拿著一卷書，是上回聞奚翻過的那一冊，翻到關(guān)于“末日審判”的章節(jié)。

    “你不覺得這里記錄得太少了嗎？”聞奚的手指經(jīng)過書架上的一排排書卷。

    陸見深說：“長達三個多世紀(jì)的逃亡，很難保留下來?！?/br>
    “我一直都挺好奇，末日審判究竟是審判什么。”

    陸見深低聲道：“……人類的罪名。”

    聞奚一頓，回身看向他。

    那個人站在灰塵中，緩慢地翻動著書頁：“這是一場來自更高意志的審判，注定要讓他們經(jīng)歷，才能洗去罪孽和弱點，進化成強大的物種。也只有這樣，才能主宰未來。所以，這個世界聽?wèi){命運的號召，才發(fā)生這一切?！?/br>
    “……發(fā)生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只有勝利者才擁有進化的資格，”那雙平靜的眼睛此刻冷漠而高高在上，“循環(huán)的圍獵既是篩選，也是獎勵。可惜，沒有人懂得上帝的旨意。”

    聞奚嗤笑道：“說得好像你是上帝一樣?！?/br>
    “如果我是，”那個人慢慢走近聞奚，低頭凝視著他，“你也可以是?！?/br>
    聞奚一怔。

    那個人從身后抱住他，將他箍在冰冷的懷抱中，鼻尖經(jīng)過柔軟的頭發(fā)和頸窩，深吸了一口氣：“你和我一起成為勝利者，我們會擁有一個完美的世界，成為命運的主宰?！?/br>
    聞奚站在原地，輕聲說：“……當(dāng)然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真的？”那個嗓音驚喜極了。

    聞奚說：“你輕點。”

    用力的手臂頓時松開。聞奚轉(zhuǎn)過身，看見那人臉上溫柔笑意。

    “我有個禮物送給你，”聞奚看著他，“你先把眼睛閉上，倒數(shù)二十?！?/br>
    對方照做了。

    二十秒很快結(jié)束。

    聞奚站在通往地下檔案室的門邊，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橢圓。是從實驗小組淘來的一枚粉塵爆.炸器。

    他數(shù)著最后三秒，把那東西往下一拋，聽見它撞擊到金屬旋轉(zhuǎn)樓梯的清脆響聲。

    他關(guān)上門，剛走出幾米遠(yuǎn)，腳下的地面突然震動。

    ……難怪實驗組說效果太好。

    聞奚拍掉手上的灰，心情愉快地走過綠色的草坪，陽光鋪出影子。

    然而，他抬起頭時，嘴角的笑容卻慢慢消失了。

    “陸見深”站在路口，全身是因為爆.炸產(chǎn)生的重度燒傷。但很快，那些傷口都rou眼可見地愈合了，再次形成一張俊美冷漠的臉龐。

    “聞奚，”他伸出手，沙啞的聲音還有一絲委屈，“我在等你?！?/br>
    聞奚拔腿就跑。

    ……這該死的東西！

    第059章 第五夜 09

    聞奚躲在一條陰暗的巷子里。

    他捂住自己的手臂，紅色從指縫間滲出，淌在地上。他剛才經(jīng)過一個路邊殺魚的小販時，冷不丁被對方持刀攻擊。

    那人像失去理智的喪尸，跟了他一整條街才被他甩開。

    然而，越來越多的人正在緩慢聚集在這條巷子周圍。

    他能聽見那些腳步聲。

    一個疊一個，沒完沒了，像一場無處可避的海嘯。

    黑云在幾分鐘內(nèi)遮蓋住陽光，陰冷的風(fēng)掀起灰塵。

    “聞奚，別躲了?！蹦莻€平淡溫冷的聲音隨風(fēng)而至，徘徊在巷子盡頭，令人惡心。

    他清楚地知道，那不是陸見深。那只是一個不知名的鬼東西，借著不屬于自己的皮囊在裝腔作勢。

    ……那真正的陸見深去哪兒了？

    “聞奚，出來吧，我一直都在等你?！?/br>
    聞奚無聲唾罵，去你大爺?shù)?，棺材板里等誰？

    “你再不說話，我就要找你了?！?/br>
    他背靠著濕冷的墻壁，借助高大的垃圾箱擋住身形。但他能嗅到那個鬼東西的氣味，是一股冰冷的、毫無生機的味道，只會令人作嘔。

    那個鬼東西開始倒數(shù)。

    “十，

    九，

    八——”

    聞奚聽見許多人開始奔跑的腳步。

    他忽然感覺很冷。

    垃圾桶邊緣不知什么時候結(jié)出一層冰。微末的白色冰晶飄落在他的頭發(fā)和皮膚上，傷口已經(jīng)凝固。

    “最后一次機會，聞奚。”森冷的聲音命令道。

    “三,

    二，

    一?！?/br>
    ——冷風(fēng)驟起的剎那，聞奚踏著垃圾桶一躍而起，翻身上了平房頂部。

    雪花簌簌，卻遮不住齊齊抬頭的人群。

    那是一些似曾相識的面孔，來自于這座人類據(jù)點的各個分工部門。有些是同事，有些是鄰居，還有不算認(rèn)識但也經(jīng)常打招呼的人們。

    此時此刻，他們面無表情，眼神空洞，只是齊刷刷地尋找著聞奚的身影。像獵人在搜索著獵物。

    “我給過你機會，”一個人影憑空出現(xiàn)在聞奚對面的屋頂，對他微微一笑，“聞奚，現(xiàn)在也不遲?！?/br>
    聞奚眼神厭惡，忍不住冷笑：“你算個什么東西，也配用他的聲音和我說話?！?/br>
    那個鬼東西的笑容稍稍消失，又變得十分寬容：“聞奚，我會等你，來求我?！?/br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