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看見聞奚扭過頭，朝他揚起匕首。刀尖插著一顆黑色的豌豆狀固體——幾根透明細長的觸絲在兩側飄動。

    這、這是……

    “看起來像一種變異植物觸須，”李沃夫岡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到聞奚耳邊，“你扶住她往左邊傾斜十五度，對，現(xiàn)在觀察她右側的太陽xue是否也有凸起——”

    聞奚照做了，順著薄薄的皮膚找到了另外一顆黑色的東西。如果近距離觀察，會感覺那顆豆子并不是純黑，反而微微透亮。

    與此同時，早早額上的鼓包消失了一大半，連帶著呼吸也平緩了許多。

    “果然是?！甭勣勺匝宰哉Z。

    楊辰凝眉冷聲：“是什么，你說清楚！”

    聞奚懶得和他的壞脾氣計較：“發(fā)光果的種子。難怪都有異常?！?/br>
    在李沃夫岡的提醒下，聞奚用刀尖找出了藏在早早額角的最后一顆種子。他盯著那玩意兒，語氣調(diào)侃：“醫(yī)生，再不檢測一下，這東西或許會長滿基地的每個角落。”

    “你別胡說，”楊辰警告道，“你先把樣本帶出來，防護服穿好。時間來不及了——”

    他盯著聞奚，確保他沒有多余的動作。一直等他走到門邊松開內(nèi)部的鎖，楊辰才從外面按下把手。

    “你烏龜嗎那么慢?！遍T才拉開一半，楊辰忽然不說話了。

    因為他的余光里出現(xiàn)了一只漆黑的槍口，越過他的肩膀，正對著聞奚。

    軍部的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(jīng)在走廊上設好防線，嚴禁所有人出入。包括楊辰和李沃夫岡在內(nèi)。

    楊辰搞不清楚他們在這三分鐘內(nèi)具體是哪個時間點發(fā)現(xiàn)不對勁的，但冷汗從他的鬢角淌下，讓他很難集中注意力思考。

    反而是聞奚并不意外，仍舊輕松戲謔，笑盈盈地攤開雙手，展露出帶著血跡的樣本和匕首。

    “這么快又見面了啊，柏將軍?！?/br>
    柏萬里在面罩后的眼神肅穆森冷，絲毫不為之所動：“聞奚，你罔顧基地法規(guī)，違背《基地治安條例》第三條?，F(xiàn)將你逮捕，按重罪感染者處置?！?/br>
    聞奚沒聽懂：“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有人證明你曾與污染物發(fā)生近距離接觸，并注入污染素，你是否承認？”柯尼亞站在柏萬里身后，意味深長地說，“不止一個人看見了，包括……你的同伴?！?/br>
    聞奚瞇起眼睛。

    房間中的其他人都立刻更加警覺。

    楊辰后退半步，卻被槍口抵上后背。

    柯尼亞嘆了口氣：“楊隊長，除了違背《基地治安條例》第十五條之外，你現(xiàn)在也被列入高度懷疑對象?！?/br>
    楊辰試圖爭辯，卻在憋紅臉后什么也沒說。

    在整個過程中，聞奚紋絲未動。等他們都說完了，他的耐心也差不多耗盡。正準備開口，卻又被柯尼亞搶先：“柏將軍，沒有時間聽他們爭辯了。他們隨時都會進入污染爆發(fā)期，后果不堪設想。盡快處理才能給全城百姓一個交代！”

    柏萬里握緊手.槍，牢牢地盯著聞奚，仿佛下一秒就會有子彈從槍口飛出，正中他的眉心。

    “你最后，還有什么想說的？”

    回應他的卻是兩聲笑音。

    聞奚冷靜地反問：“你不覺得奇怪嗎？”

    柏萬里一怔。

    聞奚說：“出現(xiàn)危險機械型污染物，還勉強可以理解。但植物入侵人體……嘖，這就過于夸張了。你們的現(xiàn)存研究中，應該也有證實，污染素在植物上的進化異常緩慢吧？”

    柏萬里看著他露出手中的樣本。

    聞奚捏住一枚黑色種子：“就算變異成發(fā)光果，也不具備傳染危害。我是說，我就算感染了，也不會傳染給早早。你們可以向四隊證實一下，他們是否曾途經(jīng)發(fā)光果叢生的地帶。”

    得到首肯后，柏萬里身旁的士兵拿出對講機。另一邊的答復中，明確承認了這一點。

    柯尼亞微笑著看向聞奚：“這都是你的一面之詞，根本無法說明情況。既然檢驗標準證明你們?nèi)汲霈F(xiàn)異樣，就說明你已經(jīng)感染他們了?！?/br>
    “首先，即使我和污染物有過短暫接觸，”聞奚平靜地說，“也沒有證據(jù)表明我被感染。注入污染素的方式有很多種，但我從來沒有遇見過。如果有，我不會活到現(xiàn)在?！?/br>
    柏萬里注視著他：“你不能為你所說的話負責，那就不必多言?！?/br>
    “你只是不理解未知的事?！甭勣纱鸬馈?/br>
    柏萬里緩緩道：“你還是沒有意識到，你的同伴會因你的未知走向死亡，所有人都會因為你而付出代價。”

    面對緊逼的槍口，聞奚的笑容愈發(fā)松弛坦蕩：“因為我不在乎。我也不需要對你們負責?！?/br>
    “那么陸見深呢？”柏萬里看著他，在得到短暫的沉默作為回應后，隱怒道，“你也不在意會害死他嗎？”

    柯尼亞在此時嘆了口氣：“柏將軍，何必用話激他。陸審判官雖然是他的隊友，但也證實了他的違規(guī)行為，看來他們也并不是同一邊的?！?/br>
    聞奚的笑意驟冷，眸光跟隨著漆黑的槍口。他微微往□□，擋住了略抬的黑洞，聲音迷茫冰冷：“他是怎么說我的？”

    柏萬里不動聲色地往前半步，扣住扳機，槍抵住聞奚的額頭。

    聞奚沒有躲，也沒有后退。他聞到冰冷的金屬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，或許也處決過無數(shù)感染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