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老頭大為震驚：“你們兩個真不要臉！”

    聞奚微微一笑，默認(rèn)了。

    陸見深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過了幾秒，周老頭又問：“你們怎么認(rèn)識的？”

    陸見深陌生的眸色更顯沉默。

    聞奚的視線經(jīng)過陸見深的碎發(fā)，耳朵，和鼻梁，百無聊賴地回答：“網(wǎng)聊認(rèn)識的?！?/br>
    陸見深的眼睛變深，浮出一層困惑。

    周老頭審問道：“認(rèn)識多久？”

    聞奚掰著指頭數(shù)：“六七八九年吧——”

    陸見深說：“我不認(rèn)識他?！?/br>
    周老頭“嘖”了一聲，隨后朝聞奚點(diǎn)頭：“六七八九年那是很久了——等等，網(wǎng)聊？?。　?/br>
    周老頭扭頭看向一臉沉默的陸見深：“嘖嘖，看不出來啊?！?/br>
    座椅背后懷疑如雷鳴，聞奚卻置若罔聞。

    他望見寥遠(yuǎn)的黑夜，星光偶爾掠過陸見深的眼眸。

    閃爍的控制臺顯示著日期。

    今天是2198年12月24日。

    與他的時代，相距近三個世紀(jì)。

    第005章 第一夜 05

    按照人類的說法，歷史是時間的記錄，是死者的姓名。

    聞奚曾在年少時仰望過一處巨大的黑色石碑，上面密密麻麻，刻滿了姓名。無盡的雨水砸在碑上，日以繼夜，混淆時空。

    彼時污染時代早已結(jié)束，城池盡毀，未來陷入混沌與恐慌，余下的極少量人類永遠(yuǎn)在逃亡的路上。

    那一年他十三歲，在荒蕪的城市廢墟撿到了一枚耳機(jī)。

    紅色袖珍圓片的形狀，是幾個世紀(jì)前的智能產(chǎn)物。

    耳機(jī)中有一個低沉溫柔的聲音，指引他躲過了危險。那個聲音像路途上的風(fēng)與雪，從此成為他唯一的同伴。是他素未謀面的意識庇護(hù)所，也是一把忠誠的利劍。

    然而在漫長的逃亡年月結(jié)束時，那個聲音卻也從耳機(jī)中消失了。

    只留下一些零碎的錄音。

    聞奚反復(fù)聽過無數(shù)遍，不想忘記每一個字。

    他記得那個聲音消失的前一晚，說過的最后一句話是——

    “聞奚，總有一天，我們會見面的?！?/br>
    ……會嗎？

    一定會的。

    此時此刻，在2198年，這架將近三百年前的飛行器中，聞奚凝視著陸見深專注的神情。

    ……陸地的陸，見面的見，深海的深。

    是他么，一個活生生的人類？

    聞奚不是很意外。

    那張臉，和那個聲音，仿佛渾然一體，不可分割。

    但，萬一他的陸見深是一個和這人聲音相同、說話語氣相同、名字也相同的古早ai系統(tǒng)呢？

    ——畢竟人類是活不到三百年的。

    再說擱三百年前，誰也不認(rèn)得他。

    如果眼前這個人不是他要找的“陸見深”的話——

    聞奚危險地瞇起眼睛，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捏緊匕首。

    陸見深是獨(dú)一無二的。

    如果有冒牌貨，必殺之。

    cao作臺邊的人低首側(cè)眸，輕聲說：“你可以先休息?！?/br>
    語氣和他曾無數(shù)次聽過的一模一樣。

    平靜，而充滿撫慰的力量。

    瞬間將聞奚眼中的濃重殺意化得一干二凈，讓他不由自主地生出倦意。

    “老了，睡不著?！敝芾项^拖長聲音，沒兩秒就發(fā)出了呼嚕聲。

    陸見深左手按了cao作臺邊的一個按鈕，上方一處暗格打開，一床毯子自動拋開，正好蓋在后座老頭的身上。

    聞奚翻了個身，背對著陸見深。

    隨后，一張干凈的毯子搭在了他身上。

    沒有打開的暗格，是手放的。

    機(jī)艙內(nèi)干燥溫暖，聞奚很快睡著了。

    再醒來時，刺眼的白光從玻璃窗外射來。是臨近一架飛行器打開了照明燈。

    借著光亮，聞奚仰頭看見前方高聳入云的山脈。在濃重夜色中顯得尤為壯觀。

    山腳下，與石壁混為一體的大門緩緩開啟。

    原來是一處隱秘的哨崗。

    飛行器在門外停穩(wěn)后，所有人陸續(xù)走出艙門。

    地面是將化未化的冰，寒意刺骨，比在洞xue中更甚。

    聞奚望見山壁大門后有一條橫著的長廊，上方石壁刻著巨大的紅漆字——“為了人類家園”。

    十幾個膠囊型的圓艙呈豎放，嵌在堅固的山體之中。每一個艙門上方都有一只紅色的指示燈。

    這是通往基地必經(jīng)的檢查。

    大部分人都一副習(xí)以為常的模樣。

    周老頭坐在輪椅上發(fā)牢sao：“嘿，我都這么大年紀(jì)了，還要被這么對待。你們這些人——”

    科斯卡扭過頭，一臉不屑：“老頭，這你就不懂了吧？例行檢查，高級自動系統(tǒng)，不然怎么知道你有沒有被感染?！?/br>
    聞奚跟在陸見深身后，不自覺地握緊短刃。

    算上聞奚，一行十三人一字排開，等候在艙門外。

    上方的燈變成了綠色。

    機(jī)械音開始廣播：“請單獨(dú)進(jìn)入檢測艙。如有疑問，請通過檢測艙后立刻告知防衛(wèi)隊。再重復(fù)一遍，請單獨(dú)進(jìn)入檢測艙——”

    聞奚瞥了一眼旁邊的陸見深，有學(xué)有樣地一步跨入檢查艙。

    金屬艙體看起來已經(jīng)有些年頭了，頭頂?shù)男★L(fēng)扇發(fā)出吱呀的聲音。再上面是一個漆黑的洞，不知道做什么用。

    正對面的艙板上是一扇人臉大小的玻璃窗，能看見外面列隊整齊的軍部城防兵，黑壓壓的槍口對準(zhǔn)各個艙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