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這里有酒?！绷昼R上前，抬手去拉那人，“跟我走吧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第436章 歡天喜地

    坊街上的雪化了大半，又被初夜的寒冷驟然凍結(jié)，那人甩手想要掙脫林鏡，卻踉蹌一下險(xiǎn)些摔倒。

    他下意識便要拔刀，可腰間空空如也，“手”也握不住任何東西。

    他的右手已經(jīng)沒有了。

    李璨抬頭，原本清亮無雙的眼睛，像蘸了一層星辰的冷輝，淡漠悲傷、拒人千里。

    “我不認(rèn)識你?！彼吭谂K兮兮的坊墻上，對林鏡說話。

    “我認(rèn)得你，”林鏡道，“我知道你的家在哪里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回家！”李璨卻躲得更遠(yuǎn)，俊美的臉頰不知從何處蹭了一道胭脂，有些不倫不類。

    “那么……”林鏡思索片刻，道，“你回我家嗎？”

    林鏡住在楚王府。

    他在這里養(yǎng)好了傷，送走楚王和楚王妃，然后便看著家，等他們回來。

    為免下人看到李璨這副模樣，林鏡把他帶進(jìn)偏殿，便親自去燒水，照顧他沐浴更衣。

    新衣服是從六皇子府邸拿來的。

    李璨的管家感激涕零，說已經(jīng)幾日都找不到主子了。

    其實(shí)并不難找。

    只需要走遍長安城的每一條坊街，去燈火暗一些、臟亂一些、他以前不去的地方。

    他的手不能撫琴握劍，消沉難過的時候，不會去那些燈火輝煌、權(quán)貴聚集的樓宇。

    身處低谷，也便不再喜歡華麗熱鬧的地方。

    林鏡搓洗李璨，像在搓洗一塊有生命的白rou。沒有感情，只有搓揉。

    洗到一半，李璨便睡著了。

    林鏡給他穿上衣服，弄干頭發(fā)，扶到榻上，找床棉被蓋上，守在旁邊。

    李璨時不時就會突然驚醒，哭著道歉。

    “對不起，對不起，是我的錯?！?/br>
    林鏡怔怔地看著，不知該怎么安慰。

    他是在對先太子道歉嗎？

    畢竟李璨知道長安城那些白旗上寫著什么，卻倒戈一擊，背叛了先太子。

    林鏡等著，等過了子夜，李璨酒醒，人也醒過來。

    他環(huán)顧四周，只看擺設(shè)，便猜到了地點(diǎn)。

    “楚王府嗎？趁主人不在，你便隨意撿人回來了？你不怕這個人，心思齷齪，給你們招來滅頂之災(zāi)？”

    他對待林鏡，已不像以前那般語含挑逗。

    林鏡答道：“楚王妃走時，讓卑職留意殿下您的身體。她不會怪罪的?！?/br>
    李璨眼波微動，張了張口，卻沒有說什么，只是吸了口氣，修長的手指伸入披散的頭發(fā)，嗅了嗅。

    “用梅花熏過嗎？”

    用時令鮮花熏蒸頭發(fā)，是他的習(xí)慣。但是他已經(jīng)太久，沒有聞到這種味道。

    “嗯，”林鏡道，“浪費(fèi)了好大一筐，希望楚王妃不會怪罪?！?/br>
    “不會，”李璨仰頭靠在引枕上，神情疲乏，“她喜歡桃花?！?/br>
    林鏡想問為什么他知道楚王妃喜歡桃花，但想到李璨以前掌管先太子的消息渠道，也便不再問了。

    他緩緩點(diǎn)頭，等李璨再說什么話。

    但李璨閉口不言，也沒有離開。

    他就住在楚王府吃酒，吃醉了酒，買來一條小船，放在湖里，趴在船上抓鴛鴦。

    揚(yáng)言要烤來吃。

    鴛鴦在結(jié)冰的湖面上四處奔逃，直到鉆進(jìn)林鏡的網(wǎng)里，被林鏡藏在別處。

    沒了鴛鴦，李璨又去七皇子那里偷仙丹。

    七皇子癡迷煉丹修道，好不容易燒成幾顆丹藥，被李璨一口吞進(jìn)肚子里，氣得提著劍追李璨。

    若不是不受皇帝待見，七皇子就要進(jìn)宮告狀了。

    李璨鬧了好些天，但是無論他怎么鬧，等喝醉了酒，總是會被林鏡帶回去，妥善安置。

    “我都是廢物了，”李璨無奈道，“你們楚王妃，還不放我走嗎？”

    “我們王妃沒打算利用殿下，”林鏡說著，呈上來一只假手，“這是王妃托文思院給殿下做的，殿下可以試戴?！?/br>
    那只手精巧得很，象牙材質(zhì)，手腕處有個機(jī)括，可以與肘部相連。

    李璨拿過假手，從琉璃盤里取了一顆核桃，“啪”地一聲用假手砸開核桃，抬頭問：“吃嗎？”

    “殿下你在暴殄天物！”林鏡一把奪過假手，扭頭就走。

    他受夠了。

    林鏡走出門去，想起什么，又轉(zhuǎn)身回來拿衣服。一抬眼，看到李璨正抱著膝蓋坐在蒲團(tuán)上，淚如雨下。

    他哭得那么傷心，悲苦的臉上，充滿對自己的厭惡。

    林鏡把那只手放下，背對李璨，道：“總之是楚王妃讓我照顧殿下，殿下請多保重。鴛鴦不能亂抓，丹藥不能亂吃，您先活著，等王妃回來。她說她有話對殿下說?！?/br>
    聽完再死不行嗎？也不枉他忙了這么久，像照顧一個失智小孩。

    “不能轉(zhuǎn)達(dá)嗎？”李璨問，“寫信問問。她管天管地，憑什么管我？”

    “就請殿下等著吧?！绷昼R道。

    過了許久，李璨才回答道：“好?！?/br>
    聲音柔弱乖巧，像一個迷途的孩子。

    林鏡長舒一口氣。

    今日已經(jīng)是除夕了，不知道皇陵里能不能過除夕。

    恐怕不會讓燃放爆竹吧？

    “燒點(diǎn)爆竹吧？”九嵕山皇陵，葉嬌興致勃勃地建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