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長庚還說，接他的是楚王李策，地址已經(jīng)飛鴿傳書告訴李策。

    這也有道理，他是李策舉告太子貪腐賣官的人證。

    葉長庚交代過，他的化名是賈笛，身份是工匠。

    賈笛，賈的，袁承嗣拿著寫有這個名字的劍南道戶籍，把臉抹黑遮住疤痕，一路順?biāo)斓竭_(dá)咸陽，都快忘記自己的本名。

    但袁承嗣怎么也想不到，會是鋪天蓋地的衛(wèi)士沖進來，大喊一聲：“賈笛，你往哪里逃？”就把他捆上了。

    這……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。

    “你們聽我解釋！”

    沒人聽他解釋，一塊臭布塞進他嘴里，惡心得他整晚沒睡。

    幸好有那個名叫燕云的護衛(wèi)隨行。

    燕云對他眨眼，低聲說，別著急。

    能不急嗎？你嘴里塞塊破布你不急？

    燕云的事兒還很多。

    袁承嗣是昨日被抓的，原本那些衛(wèi)士要通宵趕路，可燕云眼睛一翻抽搐過去，衛(wèi)士手忙腳亂去請大夫，折騰了一宿，確認(rèn)燕云一時半會兒不會死，他們才趕路回來。

    也是在路上，袁承嗣才發(fā)現(xiàn)有那么多關(guān)卡，查得那么嚴(yán)。

    不過倒沒人查他們。

    他們坐在馬車?yán)?，聽到衛(wèi)士舉起令牌，報上“東宮”二字，便暢通無阻。

    不過在城門口，那個姓白的武候長還是掀開簾子看了一眼。

    看一眼，神色有些僵硬，但是什么都沒說，還是放行了。

    袁承嗣想明白過來，楚王要他當(dāng)人證，但是委托太子把他帶回來。

    奇哉妙哉。

    袁承嗣以前不認(rèn)得楚王李策。

    但他覺得，如果這計謀是李策想的，那么無論誰是他的對手，都可以主動去死，給自己留個全尸了。

    不過面對崔玉路的詢問，他當(dāng)然不能全都交代了。

    袁承嗣道：“我從劍南道逃跑，跑到咸陽，被抓了。”

    一問一答，別的人依舊沒有出聲。

    他們就連呼吸，都小心翼翼，唯恐動作過大，被人注意。

    當(dāng)著這么多人的面，太子李璋，這位未來大唐的國君，愚蠢得令人想笑，卻又不敢笑。

    尷尬得令人想跑，卻又不敢跑。

    楚王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？

    找到袁承嗣已是不易，說服他作證也很難，可楚王做到了，甚至用這種詭詐的方法，把證人帶回京都，帶進大理寺。

    未卜先知嗎？燕云盜墓被抓已經(jīng)是計策，就為了帶回袁承嗣嗎？還是另有他們看不到的深意？

    他們不敢問，只敢怯怯地偷看太子。

    李璋額頭青筋暴起，如果仔細(xì)看，甚至能看到那些經(jīng)絡(luò)在跳動。他整個人僵硬、崩潰、羞憤、怒不可遏卻無處發(fā)泄。

    李璋安靜地站著，這安靜卻像暴風(fēng)雨前的死寂，像驚雷前的烏云，像閃電劈下前的幽暗。

    “袁承嗣，”終于，太子道，“袁承嗣，你來了?！?/br>
    這句話是被咀嚼著說出來的。

    太子又轉(zhuǎn)頭看向李策，道：“你的人證，來了?！?/br>
    “是，”李策坦然道，“我說過，會來的?！?/br>
    他微微一笑，直面李璋的憤怒。

    “袁承嗣，”李璋再道，“之前因為賣官鬻爵，你被判抄沒家產(chǎn)，流放南境?！?/br>
    “是?！痹兴玫?。

    “那么，你還有別的事要交代？”李璋問。

    交代得越多，死得越快。

    之前好心讓袁承嗣免死，卻沒想到換來的是背叛。

    李璋咬牙切齒。

    “是，”袁承嗣道，“罪臣交代如何同裴衍沆瀣一氣，交代如何為太子殿下做事，做了哪些事?！?/br>
    李璋站著，竭力保持儀態(tài)。但他頭暈?zāi)垦！缀醑偪瘛?/br>
    不怕。

    他告訴自己。

    憑他怎么說，這大唐，是我的了！

    不知為何，他忽然轉(zhuǎn)頭看向趙王李璟。

    李璟也正看過來。

    他的臉上有李璋熟悉的愚蠢驚訝，還有同情難過。

    李璋別過頭。

    他不需要誰的同情。

    他是大唐太子，生殺予奪、無人能阻！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第405章 李策清白

    李璋沒有阻止袁承嗣的舉告。

    他克制情緒，緩慢地掃視朝臣，再坐回椅子，淡淡道：“講。”

    有太子準(zhǔn)許，崔玉路便也對袁承嗣道：“你講吧?！?/br>
    袁承嗣顯然已早早回憶清楚，此時一五一十道：“天安二十年秋，罪臣調(diào)任河南道節(jié)度使。從那時起，罪臣便通過河南道官員的升降調(diào)任，總計受賄三百萬兩白銀。這些銀子，有七成都給了裴衍?！?/br>
    三百萬兩白銀！七成！

    有官員在心中計算數(shù)額，有官員不恥，更有官員憤憤不平。

    賣官鬻爵，吏治腐敗，上毀朝廷根基，下害無辜百姓。

    那些買官官員身居高位，卻昏庸無能、玩忽職守，以至上令無法下達(dá)、政事混亂。而他們上任后做的第一件事，便是巧立名目、搜刮民脂民膏，把自己買官的銀子，數(shù)倍賺回。

    “這么多！”崔玉路同樣驚嘆。

    這比之前清查袁承嗣的銀兩，多了幾倍。

    “那么這些，關(guān)太子殿下什么事？”

    卻有朝臣詰問。

    袁承嗣瞥了那朝臣一眼，意思是你先別急。

    他道：“諸位朝臣，知道裴衍用什么辦法，把這些銀子洗干凈的嗎？房產(chǎn)、地契、字畫、典當(dāng)，當(dāng)然，聽說大理寺已經(jīng)抓到了裴衍的賬房先生，他交待得清清楚楚。那你們知道，給太子殿下做賬的人，是誰嗎？”